方刘品 | 钢筋铁骨的自然而然

作者简介

方刘品，退休职工，草根，酷爱书法和文学创作，网名散文小屋，颜真卿粉丝。方刘品散文，注重写实，情感朴实，格调刚健，语言简练优美。其书法散文，多以欣赏经典为主，情感激烈。《我爱颜筋柳骨》和《天地之间的正气》入选上海人民出版社年度最佳散文。杂文，其语言犀利，视角独特，嬉笑怒骂诙谐辛辣，痛快淋漓。

钢筋铁骨的自然而然

柳公权楷书，最高成就属《神策军碑》。

那《神策军碑》，风韵最足，骨头最硬，最刚劲，而且古朴浑厚。倘若有人对正气和骨力惺惺相惜，那书法，只看一眼，就会被感染。董其昌评价柳公权书法的时候有这样的话：“凡人学书，以姿态取媚，鲜能解此。余于虞、褚、颜、欧，皆曾仿佛其十一，自学柳诚悬，方悟用笔古淡处。”董其昌是大家，评论书法，当然从艺术成就说起。古淡，那是书法传承和创新的最高境界。《神策军碑》，以举世罕有的天才和功夫，以崭新的面貌，以天下独一无二的风骨，以人格正直的气质和精神，演绎出钢筋铁骨，造化成顶天立地的精神和气度！《神策军碑》，笔画斩钉截铁，无论远看近观，那完全是力道，是劲头，是风韵，当然还是精神。那些笔画，无论横竖撇捺，还是点折钩挑，无论相向还是相背，都极致精美，浑然一体。那结体非常精细，极致严整，高度严密，内收外放，非常出神。《神策军碑》，那大大小小，千变万化的字体，细观细琢，笔笔都连贯，字字都通畅，笔断意连，斩钉截铁里，一股子硬骨气贯穿始终。当然，有这一股子贯穿始终的硬骨气，那是另外一种自然而然，就像威武高大的擎天巨柱，像太行山的断崖峭壁，又像绝壁上的劲松，钢筋铁骨，凛然而立，那是大自然最壮美的风光！《神策军碑》尽管有那样的风采和壮观，却没有一点儿人为的刀劈斧凿，一切都浑然天成，天衣无缝。那书法，那精神，是洪荒宇宙演化而来！王羲之的《兰亭序》书法，那是清秀洒脱优美的自然而然，颜真卿的楷书，那是端庄大气豪迈的自然而然，柳公权楷书，演绎出来的是钢铁般的气度，是钢筋铁骨的自然而然！

楷书用笔，就像和面，越揉的遍数多，面团越滋润，越劲道，做起馒头来越自然，馍馍才最好吃。楷书笔画，练习臂力，练习眼力，能炼出来刚劲，炼出来风韵，炼出来精神，炼出来气质。那叫千锤百炼，岂止千锤百炼，那是几十年如一日，经过不知多少花开花落，寒来暑往，才能练就这样的功力！楷书，一样需要天才，那法度，那气质都需要感悟，还更需要一点一滴的积累，直到悟出新的境界，新的风骨，新的精彩！柳公权，一路走来，当然要经历这样的过程，绝对少不了举世独一无二的臂力和眼力。

后人学习柳公权楷书，有个说法，叫“十柳九败”，说的就是柳体难学。斩钉截铁，钢筋铁骨所成就的自然而然境界，那境界更震撼人心，当然得来更难！柳公权楷书，练起来进步不明显，容易失误，就是因为那太刚 太硬，劲道太大！按照今天统计学投入产出的理论，柳公权楷书，投入最大，产能最高。也像登山，山越高，路越远，而且更崎岖，更艰险，当然顶峰的风景更壮丽，俯瞰山下看得更远。《神策军碑》，那就是书法群山里面最难攀登的高峰，那上面有着无数的壮观和秀丽，有着高崖断壁，有着劲松挺拔，有着苍山如海，登上峰顶，那居高临下，俯瞰天下，傲视四海，一览众山小，一定会让人心旷神怡，其乐无穷！

《兰亭序》成为千秋经典，是因为那里面既有王羲之无与伦比的功夫和天才，也有山清水秀，酒酣耳热的豪爽，那书法带着喜悦。《祭侄文稿》，当然也有颜真卿的凄苦悲愤，无语凝噎，痛哭失声。《神策军碑》，带着柳公权的气质和素养，那里面有的是倔强，有的是宁折不弯的精神。柳公权，一个士大夫，一身正气，不避利害，敢于犯言直谏，敢于坚持正义。柳公权的个人性格，就像柳体楷书一样堂堂正正，一样钢筋铁骨。皇帝向他求教书法，答复是“心正则笔正”。这话就是告诫皇帝，收起来歪门邪道，要有正气，要堂堂正正，为天下苍生主持公平正义。皇帝向他显摆自己的节俭，他回答更凌厉，更胆大：“人主当进贤良，退不肖，纳谏诤，明赏罚。服濣濯之衣，乃小节耳。”这样直言不讳的批评，甭说柳公权在朝廷上面对不可一世的天子，即便是同事之间，朋友之间，甚至兄弟姐妹之间也很少见。那个柳公权，没有钢铁般的硬骨气，不可能有这样的言论。

还要说，柳公权的正气成了性格，成了自然而然，当然也成了书法精神。那柳体楷书的钢筋铁骨，就来自柳公权的刚正气质，只是在书法里面变成了让人欣赏的风韵和精神，变成了震撼人心的风骨，变成了可以直观的骨力和遒劲。历史上，不少名人对柳体楷书评价偏低，甚至仅仅把柳体楷书看做精妙，那是因为性格的局限，无法真正理解书法演绎出来的骨气和刚直，无法透过斩钉截铁的用笔欣赏钢铁般的风韵，看不见贯穿始终的那股正气，那股刚烈，无法感受柳公权楷书里面最深层次的精神。就像平时只喝蜂蜜的人第一次品味浓度烈酒，往往被辛辣的口味所掩盖，把没有甘甜当成憾事，无法品味深层次的醇香。柳体的自然，柳体的精神，需要对正直和骨气大彻大悟，才能彻底领会其中的境界，才有陶醉其中，更会其乐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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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年4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