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期征文 | 章校中:空茫黄鹤楼
章校中,笔名浮山雨,中国国土资源作协会员,安徽省作协会员,安徽省旅游文协副主席。人民网首届全国党员读书大赛一等奖获得者;草根杯全国诗歌大赛一等奖获得者;全国旅游散文大赛一等奖获得者;全国散文诗大赛金奖获得者,全国网络散文诗2015年度总决赛季军获得者。出版有散文集《激扬山水》等七部文学专著。
空茫黄鹤楼
中国有三楼。一楼滕王阁,立于江西赣江东岸,看,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踏着鹜霞齐飞的轨迹,苦旅初唐才子王勃的序律,两肩清秋,梦幻那古老盛会的书香辉煌。一楼岳阳楼,站在湖南岳阳西门的城头,唱,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一阁一文洞庭水,范仲淹的劝辞,在千古长空荡浆轻摇,激浊扬清。
还有一楼是黄鹤楼,在武汉,攒尖顶儿,层层飞檐,一如黄鹤,展翅欲飞。这一日,我与好友,捧着一滴诗梦,踩着唐诗韵律,不疾不徐,随意融入大江之上,走进黄鹤楼。暮色苍茫,我们站在黄鹤楼上,拨开萧萧秋风,远眺,江水滔滔,烟雾茫茫,一点白帆,遥遥融入苍色的龟蛇山。这时,好友吟诵诗句: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又问,黄鹤楼,是李白的送别楼么?
我也出口吟诗: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又答,也是崔颢的感概楼呢。朋友笑了,因他领会,一楼千诗,黄鹤楼不是属于哪一个人的。
不过,黄鹤楼的确是因崔颢的诗而闻名遐迩。千年前的一天,诗仙李白云游到此,当他站在黄鹤楼上凭栏远眺,只见远处树木郁郁葱葱,江面烟波飘飘渺渺时,不由得诗性大发,正准备提笔挥毫,一抬头,看见了壁上崔颢的题诗: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读之精妙绝伦,不禁为之折服,随即搁笔长叹:“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一首古诗,一声叹息,凝聚了多少艺术能量啊,足以使美的光亮璀璨至今。
晚雾涌来,一团一团地堆垒,把楼前的江天都涂抹出一片空空茫茫。但见,山朦胧了,水朦胧了,树朦胧了,草朦胧了。而雾中的黄鹤楼,在迷蒙的水汽升腾中,亦然如神女出浴,正轻拂发上的雾滴。摄影这空茫,这楼影,好似一幅褪了色的泼墨写意古画。人在楼影下,心也空茫起来。蓦然,一声楼钟,悠然撞响空茫,搅动画中的气韵,缕缕流转生动。
遥想公元223年,三国纷争,孙权在长江边上建筑了一座军事瞭望楼,这怕就是黄鹤楼的前身吧。岁月,漫长在楼的根基里,沉淀下多少历史的叹息呢?想象,那落日下苍凉悲壮的城头,和那猎猎作响的战旗,还有那守城将士终日远眺的空茫……
楼内,林林总总,挤满了一楼的美,都是那诗词古画、墨迹奇石、神话传说等等。朋友便一头扎进字画中赏美去了。但我喜欢空茫,总是想于空茫中寻找飞翔的鹤影。我走到最高楼层的走廊,依然凭栏纵目江天。空茫中的长江侧畔,卧伏着两团欲散欲聚的墨烟,那是分别蜷伏着的龟蛇两山。突然,一只大鸟从烟雾中破出,那振飞的翅膀,集聚着江流的朝气,努力着向远天飞去。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黄鹤吗?是不是,不重要,重要的是,从它那飞翔的翅膀上,滑落下了一个又一个神话,都是关于仙人来而又去的故事。
不说仙人子安乘黄鹤过此,也不说费文伟登仙驾鹤于此,单说仙人吕洞宾游历长江边,见一个寡妇在长江边开了一个酒店。吕洞宾故作穷困,寡妇却总是好酒好菜相送。吕洞宾便拿起一块桔皮,在墙壁上画了一只黄鹤,他说:“这黄鹤送给你了,以后有客人来喝酒,你只要招招手,黄鹤就会下来跳舞。”他又指指店后的水井说:“那水也会变成酒,怎么都打不完的。”自从出了这样奇怪的事,谁都想到酒店来看黄鹤跳舞,尝尝仙酒的滋味。于是,寡妇的酒店里人山人海。她赚的钱像潮水般涌来,简直成了一步登天的活财神。天长日久,寡妇变得越来越贪心,再也不把穷苦人放在心里,甚至把吕洞宾也忘记了。谁知,有一天吕洞宾突然回来了。他掏出一只笛子,用笛声唤下墙上的黄鹤说:“这里不宜久留,我们走吧。”黄鹤展开双翅,驮着老道,飞向了遥远的天边。黄鹤飞走了,酒井里的酒也还原成了水。寡妇后悔不迭,决心痛改前非,就用全部家产在此建了一座高楼,供游人登临观赏,也以此纪念吕洞宾和黄鹤。这楼就是著名的黄鹤楼。
这时刻,我忽记起“黄鹤一去不复返”的诗句来,于是我久久注目,那悠悠而去的飞鸟,便于江天的空茫中想象仙人乘鹤的模样。仙人骑鹤,本属虚无,崔颢作诗,以无作有,说它“一去不复返”,就有岁月不再、古人不可见之憾;仙去楼空,唯余天际白云,悠悠千载,正能表现出世事茫茫之慨。诗中一“去”,一“空”,意在“表达物是人非”的感概,让人不免想起唐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一种怀才不遇、寂寞无奈的情绪油然而升。
公元723年,有位唐朝诗人,他叫崔颢,年少狂傲轻浮,二十岁中进士,后怀才不遇,便浪迹江湖,游走在苍茫的塞外荒原,二十年风霜,千万里征途,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诗风变得风骨凛然起来。一个黄昏,他从淮楚而来,登上黄鹤楼,被眼前景物所感,便壁上题诗《黄鹤楼,抒发一种“世事无恒常,游子无定止”的何处是归宿之感喟。
是晚,不见“晴川历历汉阳树”,也不见“芳草萋萋鹦鹉洲”,只见空茫一片,好像是让人好好体会崔颢“日暮乡关何处是?”的愁伤。当然,站在黄鹤楼上,还可在心中吟诵崔颢的诗,感受该诗的气韵,品味该诗所体现的物是人非、归思难禁的思想感情。原来,诗人吊古,是为了伤今;诗人感概,是为了人生;最终是,为了抒发思乡、归宿不能的情怀。
一声归鸟的啼鸣,把我从空茫的深思中唤醒。这是不是刚才于暮色中奋飞的那只大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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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4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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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百花苑》编辑部 2017年10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