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尘玄子 | 刀客

罪案小小说系列

刀客

湖南，长沙，圣洁洗浴中心。

　　

那个黑脸庞的胖子又来让我为他做按摩了，我是这个洗浴中心的首席按摩师。

　　

他每次来都是由我接待，他不喜欢用手按，他说我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家，手没劲。他喜欢踩背。

　　

其实经我服务过的很多肥胖的男人，大多都受不了我的手上的功力，因为做按摩师这行是要每天都练功的，我练的是太极，至少也有八年了。因为他只看到了我外表的柔弱，并不知道我的另一面，当然，用脚踩背更是很多按摩师所希望的，因为这不需要太大的力量，只要掌握住分寸就可以了。

　　

也许他是个属于皮糙肉厚的人，不像那些官员或富商，一身脂肪，没点精肉，看起来就有种让人想吐的感觉。

　　

他二百六十多斤的体重也不让人觉得有肥胖之感。

　　

第一次看到他时，让我心惊胆颤的是他满脸的横肉；而接下来给他做按摩时，他的满脸横肉比起布满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几十处伤疤，更让我惊讶。

　　

我想那每一刀的背后都会有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吧！

　　

那一天，我细细数了一下，竟有三十六处，我知道他是个黑道上的人物，因为跟他一起来的，有很多都是这里的地头蛇，而那些人看起来还都惧怕他几分。

　　

他是个很开朗幽默的人，他说像他这种长相脸黑的人真后悔没有当演员了，如果让他演李逵或者说是张飞，化妆师都可以省了。

　　

我开玩笑说：“那你就是黑客了？”

　　

他也笑着说：“你以为我没文化啊？那是搞网络的，我哪有那本事？我的手不是敲键盘的，而是用来拿刀、拿斧头、打架挣钱的，哈哈。”

　　

时间长了，他也便成了我的常客，于是，我也便有机会了解到了他的一些情况。

　　

据他说：他以前家里穷，没办法，就经常与街上的赖皮打打杀杀，弄些别人给的好处费。

　　

后来，别人便对他有所依赖，于是理所当然做了那地区的老大。

　　

有天，我问他身上的刀疤都是跟别人打架被人砍的吧？

　　

因为这种事，我也司空见惯。常在江湖跑，哪有不挨刀？我想他会把它拿来炫耀一番的。

　　

没曾他却说出了一段让我无法理解的故事。

　　

他说：“他身上的这些刀疤都是他的堂客砍的，没有一刀是别人砍的。她长的很漂亮！”

　　

他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没有一丝怨恨和愤怒，眼神里居然流露出很荣耀或者说是很幸福的感觉。

　　

他的话我相信，因为我知道很多地痞流氓的堂客都是漂亮的，也许是他们比那些文质彬彬的男人，更能善于表达自己对他所爱慕的女人的看法吧！也许是他们的脸皮都比较厚的缘故吧！而那些漂亮女人的麻烦事又通常比平庸的女人要多些，所以也更需要有安全感，再加上男人的赞美和狂轰烂炸和死缠烂打，很多女人终究是抵挡不住的。俗语说：烈女还怕缠郎呢？

　　

只是我不明白的是一个漂亮的而又爱他的女人为什么会砍她那么多刀？而他又会对那女人做出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我想他的堂客终究不会是他的对手的，也许他的堂客身上的刀疤并不比他身上的少！

　　

当我随着他断断续续的叙述，却感觉到他的故事越来越偏离了我的猜测。

　　

他的堂客是个身材很苗条的女人，用他的话说，别说让她拿刀，就是让她拿枪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们的战争也都是由于一些微不足道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引起的。

　　

比如哪个女人跟他多说了几句话，哪次喝醉酒回家不脱鞋便上了床等等。

　　

他的女人要是用脚踢，用拳打，甚至用牙齿咬都对他造成不了实质性的伤害，于是，每次看到他嬉皮笑脸时的模样，她的女人就急了，就会跑到厨房拎把菜刀出来，向他砍去。刚开始她并没有章法，后来发生的次数多了，居然达到了每刀必中、防不胜防的程度。而每次受伤之后，他就会把她的菜刀夺下，然后放到一个她堂客找不到的地方。

　　

就这样，你来我往，家里没添置过什么家具，菜刀倒是让他藏的随处都是。

　　

而他居然还能幽默地说：“我就像一首歌唱的：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我觉得他不是我的堂客，而是我的刀客，哈哈。”

　　

看着他大笑时的表情，我忍不住问他：“她砍了你那么多刀，你就不恨她吗？”

　　

他说：“正是因为她爱我，所以太关心我啊！这是坏事吗？你不喜欢关心你的人吗？你不喜欢一个爱你很深的人吗？只是她爱的方式有些特别罢了，而这种方式正好我也能承受。有时，我倒觉得这就是她赐给我的——爱的刀痕！”

　　

他的回答却令我感叹良久，没想到一个粗犷的汉子，别人认为很恶的坏蛋竟会说出这么一段发自肺腑的富有哲理性的语言。

　　

自从他给我讲过他的故事之后，便很长时间没看到他的踪影。

　　

那是深秋即将过去，初冬即将来临的一天。

　　

我看到以前经常跟他在一起混的那帮黑道人物，就装作无意地问他们：“怎么不见胖子来了啊？”

　　

他的绰号叫胖子。

　　

“你总不是想他了吧？呵呵，今天你就伺候我吧！他今生都不会来了，他被人砍死了！”他们中的一个居然还嬉皮笑脸地说。

　

　

我心中不禁惊呆了，这次他肯定死在了她的堂客手中，她的堂客这次一定是没把握住，砍中了他最要命的地方吧？

　　

我强忍心中的不安问道：“谁能砍他啊？再说他吃那么胖，几刀也要不了他的命啊！真会开玩笑。”

　　

“是啊，他的堂客砍了他几十刀都没有要了他的命，可有个小子却一刀捅进了他的内脏，要了他的命。嗨，这人啊，他妈的有时真是邪门的很！”其中的一个感叹地接道。

　　

那一刻，我才相信胖子是真的死了。我也终于明白，他的堂客为什么砍了他那么多刀却没有要了他的命，而别人的一刀却让他命归黄泉了！因为爱与恨、恩与仇的下手轻重，下手位置，毕竟是有本质区别的。

　　

世上因爱生恨的悲剧很多，因恨生爱的喜剧却是很少之又少。

清尘玄子，男，河南省淮阳县人（古时称陈州、陈国、宛丘）。自由撰稿人，江湖通常称之曰——玄子。虽已过不惑仍自诩青春，常因生计所迫，漂泊四方，文章亦如其人行走之轨迹，浪迹全国各大报刊及文学网站，偶尔获几个垫底小奖，便喜形于色。作品尤以小说、散文见长，兼顾诗歌，随笔，杂文、剧本（注：凡有文字出没之地，均视涉猎对象）。曾以主编之职编撰本地内刊及《陈之根》画册，起点中文网及红袖添香网签约作家，《陈州文学》文史编辑，主编《淮阳旅游》微信平台。业余喜摄影，音乐，旅游，琴棋书画略懂，吹拉弹唱不精……兴趣广泛及创新灵感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纵观其人生：虽无成就，却也快乐。常以能做自己所喜欢做之事而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