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活得像个马赛克

June

16.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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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蒂冈西斯廷教堂壁画《最后审判》至今还弥留着半壁斑驳，或许米开朗基罗也不曾想过，壁画里的三百多个人物中，天使和男性赤裸的身体将不被宽恕。那是古代最宏伟的图像打码，在壁画即将完成时，教廷典礼长塞斯纳视察了壁画，对满眼的裸体深恶痛绝。他怒斥道：“在如此神圣之地绘制裸体实在可耻。这种画应该出现在洗浴中心和破烂酒馆，绝不应出现在教皇的教堂！”

米开朗基罗仗着与教皇私交不错，没有把塞斯纳的批评当回事，还搞了个大大的恶作剧。他在油画右下角“堕地狱者”部分，按塞斯纳的面容重绘了地狱判官米诺斯，给塞斯纳画了两只驴耳朵，还故意用缠身大蛇挡住了塞斯纳的下体。然而这并没有遏制住人们对此的排斥，反而使抵制裸体的事态愈演愈烈。时任教皇要求壁画必须做重大修改，不许下身露点，天使和人都必须要么穿上短裤、裙子，要么用树叶遮掩。于是恰莱利为了尊重恩师的艺术，改出了穿裤版《最后审判》。

然而，近五百年的阳光扫过这悠悠荡荡的世间，普照在西斯廷教堂的壁窗上，这幅恢宏的壁画中数百个穿着衣裙的人身下，却依旧是被油画颜料遮盖的赤裸身躯。颜色遮盖了那一袭肉体吗？不，它遮盖的只是观者的双眸而已。

随着时代的变迁，人们或许对艺术欣赏的眼光已逐渐开放，但马赛克自衍生后却依旧盛行。它存在于各种电视节目、新闻、杂志、电影中，它的存在总是在不经意间告诉人们，尽管有些东西的确存在，但你就是无权得知它的一切。之所以马赛克变成了一种欣赏之下的补丁，是因为它与那些刻意抹去的污点不同，而是人们必须知道它所掩盖的部分是什么，但却不能直译它的细节。就像有些人故意隐藏在交谈中的欲擒故纵，他们说：“那个那个，你知道的” 然后挤出一个坏笑，紧接着你就会在他语言的马赛克后面幻想出远胜过千言万语所表达的画面。

所以有时候你甚至会觉得马赛克多余，因为它的刻意使你的目光不得不聚集，你会厌恶它的欲盖弥彰，继而对那部分模糊的画面格外印象深刻。

生活中，有些人活得就像是个马赛克，他们的故事里总有些需要遮遮掩掩的部分。然而这种掩饰在别人看来更像是一种虚伪的假面，他们自以为遮挡了不光彩的一面就可以宛若新生了，殊不知欺骗的本事是一场愈描愈黑的诡辩。没有人可以在上帝视角通过艳丽的华服遮盖肉身的苍夷，每个人自来世起就注定赤裸并没有秘密。只是你总习惯于用满面春光演示内心的梅雨，实际上有些事的存在是无法遮蔽的。尽管所有人都不得知你马赛克后面的秘密，可生命的千般流转终究会让晴朗复以晴朗，灰烬复以灰烬，没人能够终身躲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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