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愿枝头抱香死,不曾吹落北风中
Nov.
30.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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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要走了,在羽毛无法抵御寒风的季节里,它决定一个人迁徙。枯枝再是繁密,也无法挽留只字片语,总之它是要离开了,飞去很远很远的玫瑰镇,掠过山谷与湖水,送影于清风也无法抵达的峭壁。这是此刻窗外一只飞鸟的自白,是它写在日记里那些仓促的笔迹,无人识得的,这是压在枕下的回忆。
但是我的枕头,缠着的却是长长的碎发,一根接着一根,像麻雀的老巢,包裹着细细的稻草。或许,有一种远去的方式是先转移羽毛,等全部飞羽皆抵达远方时,那么无论鸟儿有没有出发,它都算是愿望达成了。只是那天出门看见的麻雀尸首,还躺在冷冷的枯叶下,虽然举手之劳安葬了它,但那些羽毛凝霜覆雪,终究是没有远去的迹象,或许再也不会于温暖的玫瑰丛间跳跃嬉戏了。于是趁我还未老去,便先送这些细发远走高飞吧,去我今生也无缘到访的地方,安居或是流浪,总之替我远足万里,不要回头了。
如今的窗子越来越易凝露了,想来落雪的日子也并不遥远了吧,只是无论是残叶还是飞雪,秋冬的模样总让人感到粘腻,仿佛一场纠结的恋爱。爱在心口却不袒露,说出口后却想回头,牵了彼此的手,却时时想着如何撒手,明明想着要深深地坠入爱河,却又紧紧地抓着岸边的柳枝青草。这眼下的天气也是,忽冷忽热,阴晴常转,不知哪天变了性情,雨中带雪也是有的。
真不如酣畅淋漓的一场骤雨,雷电交加地轰鸣半日,倾盆而下洗净全城的积怨倒也干脆了,毫无征兆地来临,总好过阴云密布多日,担惊受怕却举伞未湿。似乎,这世上的爱与恨都是这样粘稠的,彼此撕扯,分离不净,所以才使人疲惫不堪。
如果世人都能像菊花一样“宁愿枝头抱香死,不曾吹落北风中”,那么干净利落地决定以后的路,看准了就不轻易回头,如此雨便只是雨,繁华落尽也再无饱经风霜的怨气了。正如沈眉庄的决绝,一次辜负,便再无爱慕,怎容你千遍万遍地讨好与厌恶交叠着,如漂洗一件衣服似的,涮染你的身心却不以为然。
要怪只怪,世间的情种都太容易想开了,随随便便地接受了敷衍,而后心房涂漆,新的颜色覆盖着老去的伤痕,一层层的爱恨叠压一处,直到再也无色可染,才明白交错了心思,枉费了青春。
在世人都喜爱可复的一切时,我偏偏觉得一键撤销是最荒诞的行为。
为什么错了可更改?
为什么要允许橡皮的存在?
一片羽毛落了为什么还要再长一片出来?
那枕下的碎发,为什么不是最后的几根?
真钦佩存菊堂里的那份信仰,宁可余生无盼,也不奢求枉然。只是我们总以为遥远的地方有个玫瑰庄园,尽管飞落了全羽,也要此生奋不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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