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芙荭 || 卖羊奶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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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羊奶的老人
文 | 芦芙荭（陕西商洛）
天还没亮，窗外就传来了羊的叫声。躺在床上，不用去看就能知道，是那个卖羊奶的老妇牵着那头奶羊来了。小街的对面有个栅栏，每天，老人都会将那只奶羊拴在那个栅栏上。然后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待来买羊奶的人。
羊奶6元一斤，老奶奶一天的收入就在那只奶羊的那只硕大的奶子上。
就一只羊，每天来买羊奶的，也就是那几个常客。
扑沓扑沓，不用抬头，老奶奶就知道是那个老头来了。老头的手里拿着一只搪瓷缸子，穿着拖鞋，走路总是没精打采、睡不醒的样子。老头的老婆瘫痪在床上多年了，老头每天早上都会给她打一缸子羊奶。打完羊奶，他有时也会在栅栏旁的石头上坐上一会。他咳嗽得厉害，但他还是会拿出烟袋来吸烟。吸一口烟，咳嗽一口，再吸一口烟。他和卖羊奶的老奶奶说话，那字都是一个一个地从咳嗽中蹦出来的。
有时来得早的也可能是那个胖妇人。她就像一口缸一样，滚滚而来。她从来不坐，当然，她也没有办法坐下去。她就那么站着，看着老奶奶将羊奶一点一点地挤进她带来的那只饭盒里。
来买羊奶的人，对卖羊奶的老妇人都很好。虽然他们平时都有这样那样的毛病，比如那个妇人，平时说话尖酸刻薄，爱和人吵架闹仗，但她从来没有因为羊奶的多与少，和老奶奶理论过，计较过——这事要是放在别的人身上，指定是不行的。
还有那个膀子上文着龙的那小子，平时谁敢惹他？可他来买老奶奶的羊奶，无论给多少钱，从来没让老奶奶找过。当然，每次他都是给的多。
有一次，那小子竟然提出要买老奶奶的那只羊，他开出了很高的价，我们都明白，这小子终于做了件人事，他是要帮那个老奶奶。他一次花的钱，可能就是老奶奶几年卖羊奶的钱呢。老奶奶确实是要人帮了，她走路都颤颤巍巍的了，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吃力。那只奶羊有时稍稍走快一点，她都有些跟不上了。
可谁也没想到，老奶奶拒绝了那个小子。
老奶奶说，羊卖了，我干什么呢？
有人说，要么你卖了羊坐在家里享福去，要么你用卖羊的钱再去买一只羊。
老奶奶看着那只羊，只是摇头。
就这样，老奶奶继续在每天早上卖她的羊奶，那个老人，胖妇人，还有那个要买她的羊的小子，每天早上天一亮，仍然来这里买她的羊奶。
日子就这样往前走着。
有一天早晨，天都大亮了，怎么就没听到奶羊的叫声，倒是那人的嘈杂声越来越大。那个胖妇人，像是要和人打架的样子，见人就打听卖羊奶的奶奶。这么多年了，这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
那个老头坐在没有奶羊的栅栏旁，一边抽烟，一边不停地咳嗽。
后来，一打听，说是老奶奶的奶羊丢了。就在昨天，老奶奶卖完羊奶回家，走在路上，走着走着，老奶奶赶不上羊了，开始的时候，那只奶羊走一走还停下来吃吃草，老奶奶喘喘气还能赶得上，可慢慢地，和羊的距离就越拉越大，羊就丢了。
奶羊丢了，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卖羊奶的老奶奶。只是那些个常来买羊奶的那些个人倒是常见。有时，他们从老奶奶卖羊奶的那地方走过时，也会停下来向那地方看一看，不过那地方现在放着的是一只垃圾桶，过来过去的人，手上有垃圾了，就会丢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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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芙荭，陕西省镇安县人。先后在《北京文学》《雨花》《山花》《作品》《长江文艺》等刊发表小说散文200多万字。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陕西文学院签约作家。出版有小说集《一条叫毛毛的狗》《袅袅升起的炊烟》《扳着指头数到十》等多部。曾获中国小小说金麻雀奖等各种奖三十余次。曾就读上海戏剧学院。《商洛文化》杂志执行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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