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燕【小说】麦芽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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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芽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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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杨燕（新疆昌吉）

燕子轻呷一口干红，酒充分漫过舌面又随她舌头的翻卷像一波退去的潮水涌入喉咙里。她晃着酒杯，暗红的酒随着酒杯晃动的节奏旋转。她抬起眉睫面无波澜的看着瑞香：“那又怎么样呢？”瑞香惊异于燕子的平静。“我的天！你可真能沉得住气！看来你早就知道了我还以为你蒙在鼓里呢！”瑞香白了一眼燕子！“我真为你感到不公！他有什么资格这么对你啊！这么多年你跟他受了多少苦啊！”

“那又怎么样呢？”燕子目光游离望着天花板“都这把年纪了，我去跟他闹？一哭二闹三上吊？！”燕子摇摇头微微斜翘的嘴角挂着一丝不屑和苦涩。灯光映着燕子因酒的作用而泛着绯红的脸显出几份妩媚。“都这么些年了，我还要为他去争风吃醋？呵呵！值得么？”燕子将晃晕了的酒一下倒进嘴里咽下去了。她轻叹一口气：“唉！就这么着吧，随他去！……”

燕子又倒了一杯酒。“行了！行了！还喝啊！”瑞香去抢燕子的酒杯。燕子推开她的手：“哎吆！没事。就这点也醉不了，我又不是拿酒来麻醉自己的。只不过是喜欢举杯的过程！”燕子边说边把酒杯凑在鼻子前深深吸一口气一副陶醉的样子“唉！你呀你！看起来好像你什么都不在乎了。其实我知道你心里难过。”

“难过什么呀？他就是一个有贼心没贼胆的人。他要是敢爱敢恨我也佩服他啊！。”燕子望着窗外的灯火，像望着隔世的岁月。她以旁观者的姿态冷眼自己的悲楚和欢欣，眼神空洞的像一口井看不到一丝忧伤。

回到家，陈立杰正在看电视。他蹙着眉努力舒展流露于面的厌倦。但是他是一个不善隐藏自己的人燕子的无视反而让他坐立不安。“去哪儿啦？”陈立杰的口气像刚打开的冰箱门泛着冷气。

“人间烟火。”燕子眼皮也没抬。“人间烟火”是一个烧烤店的店名。

燕子换了鞋子去洗脸。

“跟谁？”陈立杰斜着脸向洗漱间的方向问燕子。燕子有点不耐烦，她不想回答他。但是她知道她要不回答他就会纠缠不休。多少年了燕子对此已经厌烦至极。每次只要燕子独自出去，陈立杰都会刨根问底的打探一番。如果燕子不提前告知他去哪里或者跟谁，注定就有一场战争发生。以前燕子为迎合他每次出去都会像学生请示老师一样。如果陈立杰不同意那么燕子就会婉转拒约。现在燕子已经没有心思去揣测他的心绪。然而对陈立杰来说这好像反而成为他抓在手里的一个把柄各种诬陷和指责。他丝毫没有对自己与李丽暧昧不清的关系产生分毫的内疚和不安。

“哎！问你呢！跟谁喝酒去了！”陈立杰见燕子没回答他，他欠着身子提高音量追问。“瑞香”燕子边擦脸边回答了一句。“怎么又是那个婊子！她就不是个好东西！以后少跟她交往！”陈立杰非常反感瑞香。

其实，在他刚刚认识瑞香的时候，他也曾被瑞香的香艳外貌迷的神魂颠倒。那一段时间瑞香的影子填满了他浑身上下所有的细胞。他对燕子的嫌弃暴露的赤裸裸的。只要瑞香在他会不自持的盯着瑞香娇媚的模样一直看，一直看。甚至如果几天见不到瑞香他就辗转反侧、寝食难安，他便挖空心思以各种借口敦促燕子把瑞香叫家里来。他的殷勤把他那点心思展现的淋漓尽致。燕子不是傻瓜，对他的这点贼念她早就看透了。正如她那句话：那又怎么样呢！

然而，有一次陈立杰又让燕子把瑞香叫家里来吃饭。燕子心里明白的很，他是太想见到瑞香了。燕子知道这纯粹的就是陈立杰的一厢情愿！瑞香对于陈立杰的这种心思毫无察觉。她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瑞香虽然是一副很前卫的装扮，但对于江湖义气她可是不含糊的。所以燕子从来都不记恨瑞香，尽管她心里很明白陈立杰的想法。

燕子和往常一样，做了一桌好吃的。瑞香来了，还有燕子的另一个死党艳萍。在饭桌上陈立杰为了讨好瑞香一会儿让燕子给瑞香加菜，一会儿让燕子给瑞香拿酒。不停地使唤着燕子为瑞香服务。好像他这种对老婆像老妈子一样的态度就会让瑞香敬他三分。他对瑞香那毫无掩饰直勾勾的眼神却被艳萍看在眼里，烙在心里了。艳萍是一个正直又非常顾人的人，和燕子相交甚好。所以，对于陈立杰对燕子的态度她是非常生气，但又不知从何入手帮燕子化解这种窘境。她知道，虽然燕子不说她并不是没看出来。只不过燕子异于常人的定力，让燕子把陈立杰酸腐之举视而不见。可是艳萍还是觉得要给燕子提个醒。

大家都有点多了。瑞香被她朋友接走了，艳萍也要走了。门口她拉着燕子的手语无伦次的不知该说什么。燕子笑笑：“没事，我知道你要说啥！你快走吧，已经太晚啦！”说着燕子叫来电梯把艳萍塞了进去。

陈立杰醉眼朦胧，迷迷糊糊趴在沙发上睡着了。恍惚间他梦见瑞香撩人的向着她笑。

燕子把陈立杰从沙发上拉起来放到床上，她就去收拾杯盘狼藉的餐桌。收拾完燕子疲惫的给陈立杰倒了一杯水放到床头。陈立杰因酒精的作用，竟然稀里糊涂把给他放水杯的燕子看成了瑞香。他昏花的眼神看着瑞香脱下衣服在换睡裙，他一把揽过燕子，满口酒气的吻住了燕子的嘴唇。手顺势扯住燕子的内衣。“瑞香！瑞香！我爱你，你知道吗我爱你！”燕子一把甩开了陈立杰的手。“别这样好吗？瑞香我是真爱你啊！一天不见我都想你想的要命啊！”燕子看着床上胡言乱语的陈立杰，她听到他从她心中出走的脚步声。“瑞香啊！真是命啊！我这死婆娘去年要是病死了，我就不会让你嫁别人……”悲凉？伤心？燕子分不清自己是哪一种心情。

是的，那年她大病一场还差点送了命。她以为她的劫后重生会让他更加珍惜她。可是她哪儿想到跟自己同床共枕了近二十年的丈夫。竟然为了一个不着边际的梦幻怨恨她活过来了。呵呵！燕子嘲笑自己的愚蠢和自作多情。看着烂泥一样瘫在床上的陈立杰，她感觉她不认识他。多少年来虽然他一直对她不好，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陈立杰会盼她死。这是多么阴暗的心理啊！可是，她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压住这个秘密。因为，她和孩子还要生活，还要面对很多人。

她走出卧室拿了一瓶酒一口气喝了下去，苦辣的烈酒使她几度窒息！她放下空酒瓶也好像放下了他。她好像听到他走出她心里时重重的摔门声。自此，她绝不会让他再踏进她心里半步。

她也醉了。平生第一次醉得天塌地陷。她吐得翻江倒海、头晕的天旋地转！第二天了，她还是头晕的无法睁眼。陈立杰一觉醒来看到空空的餐桌和在沙发上慵懒沉睡的燕子，多少年他已经习惯了燕子会在他酒后的第二天做他爱吃的汤面条。今天咋没去做早饭？陈立杰看到燕子憔悴而蜡黄的脸色心生狐疑。极力回想昨天自己酒后的行为。他依稀记起自己在瑞香走后的幻念，好像此时此刻那种兴奋和美妙的感觉还在他身体里流动。但在这种欢愉里他想起自从燕子生病以后就很少喝酒了呀！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他忐忑了一秒钟。假心假意地问“你也没喝多少，怎么醉了？”燕子蜷缩在沙发上乱发遮盖住她的半边脸她闭着眼睛没有回答他。陈立杰沉不住气了。他好像回忆起自己酒后失态诳语嗔言。“燕子，我昨天喝多了。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陈立杰说着故作亲热的把脸往燕子脸上凑“那都是酒的事情，你不要生气嘛！”“哎呀！”燕子伸过软酥的手厌烦的挡住陈立杰的凑上来的嘴“去！去！起开！你说啥了？我不知道你说啥了！”燕子闭着眼睛面无表情装作若无其事。陈立杰一时竟对自己的心虚和唐突有点后悔，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为了表示对燕子的关怀他破天荒的执意要给燕子去买本县城里最好吃的凉皮，“玉花凉皮”！

后来，瑞香嫁人了。可是她老公在新婚不久就意外而亡了。陈立杰突然对瑞香的态度是360度的大转弯！他觉得她是个不祥的女人。那种厌恶是从骨头里生出来的，这种突然转变的态度让瑞香莫名其妙可是燕子心里是明白的。艳萍好几次还劝着燕子让陈立杰和瑞香尽量少见面呢。瑞香生活的变故使陈立杰对瑞香的眷恋由着迷切换为疏离了。

在陈立杰对瑞香排斥的那个空档期，陈立杰的单位来了一个叫李丽的新同事一个矮胖且无颜值的女人。但是人家靠一副三寸不烂之舌，把陈立杰忽悠的团团转。虽然有人说起过李丽是一个作风极随意的人。但固执又自负的陈立杰根本听不进任何人善意的提醒，在他看来那些说李丽不是的人是要么不了解李丽要么就是嫉妒。很快，李丽的风骚和见风使舵、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圆滑世故把陈立杰轻易俘虏了。陈立杰肤浅得令人费解，他会不自禁的夸赞李丽是如何如何的好，甚至在燕子跟前也是如此。有时候燕子反驳几句他还会以英雄救美的姿态把燕子大骂一顿，好像这样就保护好了他的女神。完全忽略了燕子的感受。在低级激情的驱使下陈立杰迷失了自己他已经分不清谁是他要维护的人了。可是陈立杰他没有胆量做出实质性的事情他就是纯粹的一个“见外好”的晚熟儿。只要接触到一个女性就会从他的视角和燕子比较，他就觉得燕子哪儿哪儿都不如别的女人好。他就各种挑剔和污蔑，他自己还对此乐此不疲。而这种软暴力把燕子对他残存的最后的夫妻恩情也消磨殆尽了。

陈立杰他不是低估了燕子的心量就是误判了燕子情感上对他的依赖。在三番五次的纠缠中燕子很明白自己的取舍，随他去！即使还在一张床上睡觉还在一个锅里吃饭。燕子的心渐渐冷了，累了。

对于燕子日渐漠然的态度，陈立杰总觉得生活中少了点什么好像又找不出什么毛病。

一日三餐，燕子照样换着花样做。房子依然收拾的窗明几净。但陈立杰分明感觉到与燕子的距离感。他丝毫没有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去自我反省，他的思维逻辑像打破的镜子错裂无序且自我感觉完美。他以为他做的事情只要他不承认，只要燕子不说就可以当成没有发生过。甚至只要燕子开口说话他就拿她父母等诸多琐事转移话题中心堵住燕子的口，好像这样就可以高高在上，傲视天下了。他就是没有想到燕子的这种表现是已经不在乎他了，她不屑于他的任何不可理喻的纠缠。她不再反驳，不再争辩。她从一开始倾情相付的奉献，决然撤退了。

然而多情善变的李丽不是陈立杰无厘头的追捧就可以满足她的虚荣心的。说白了她就是一个自恋狂轻浮且无城府。而这正好被陈立杰这个辩识脑瘫所迎合。燕子觉得跟他俩去争风吃醋都拉低了她的人格和品味。燕子索性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即便有人善意的去提醒燕子，燕子也是一笑了之。其实她心里是有底儿的。

“那又怎么样呢？”这句话看似无奈和不以为然。实际上是燕子对陈立杰的心理定性。她看透了他有贼心没贼胆的窝囊，正如燕子所说：如果他敢爱敢恨我也会佩服他的。可是陈立杰恰恰是他离不开给自己在生活温粥暖床的老婆，又爱慕得不到的野花艳梅。所以他在贬低跟他打打拼拼受苦受累的妻子身上和那些外来的谗言媚语中获得了轻薄的存在感。他也在消耗他的福源。

可是就是心理再强大的人，遇到这种感性软暴力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心无波澜呢。燕子经过纠结痛苦和最终的理性梳理后，她让心回归原点。她甚至可以坦然面对李丽的嘲弄与挑衅。

事实证明燕子的做法是对的。在对李丽盲目跟风的追捧中，随时间推移陈立杰深深感觉得到他身边的人好像都在有意无意的远离他。甚至从他们躲闪的眼神中看到了自我的卑微。而他们对燕子却多了几分谦和友好。而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在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李丽的虚荣来自于她肤浅的自我定位，空虚的精神世界需要更多花絮来填补。她有个很另类癖好就是喜欢让男人围着她转，然后她会耍弄各种把戏让那些头脑简单的夫妻发生纷争。然后她就像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在旁边看笑话。在燕子这里她显然是失算了。这好像更激起了她多巴胺的过度分泌。忠实憨厚的王健不知不觉进入了她设计的角色，她在别人面前炫耀王健对她是如何如何的好，如何如何会照顾女人等等。很快诽言四起，本来小日子过得甜甜蜜蜜的王健在流言的前堵后截中狼狈不堪，媳妇已经做出离婚的决定。他无处申辩，谁知道此时李丽竟会以一个受害者的面孔出现在王健面前。她巧言令色痛斥王健媳妇的心胸狭隘、鼠肚鸡肠。渲染自己在这场事件中的无辜和痛苦。可好，不分是非的王健立刻以同病相怜的心理和李丽达成共识了。还有什么后话。就这样，一个好端端的家庭被一个狼牙棒敲得支离破碎了。

因为这件事情，明眼人早把李丽的无事生非看透了，大家对她是唯恐避之不及。即便迎个正面都是急匆匆打个招呼擦肩而过。谁也不愿和她多交流一句，生怕有什么风影罩在自己身上。当然在李丽和王健的事件中，陈立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也开始有意疏离李丽。他想起自己曾经对李丽的夸赞和追捧就觉得臊的慌。想起为她跟燕子钻牛角尖般的纠缠和现在燕子对他漠然的态度。突然感到有种怅然所失的悲伤。

这天陈立杰喝了点酒，燕子回来了。他想好好给燕子说声“对不起”。他想回到他和燕子刚结婚那会儿的温馨和甜蜜。

“燕子，我知道自己错了。”陈立杰硬着头皮边说边去拉燕子的手。燕子一副宠辱不惊的姿态“喝多了就睡觉去吧。”她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他的床头。燕子是用这种看似关心他的行为对抗跟他交流，燕子去了客厅，陈立杰像一个麦芽糖一样黏了过去，好像他死磨硬缠就会使燕子对他不计前嫌跟他和好如初。“燕子，我一直爱的都是你。我跟李丽其实啥都没有……”“有意义吗你给我说这个！”燕子瞥一眼陈立杰。“行了，我很忙。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纠缠爱爱恨恨。你爱谁我都无所谓，严格来说你爱谁都与我无关。因为这对我没有多大的意义，我爱我自己就足够了！”

燕子回到房间泪水像嘣落的珠子唰唰掉下来了。也许内心负重太多已经让她适应了孤独。连崩溃都必须以安静的方式来完成。望着窗外一城灯火，她看着这物欲横流的世界又怎么敢再轻易相信一句被酒打湿的承诺。她想起孩子，想起父母和自己，明天还有比爱恨更具有现实意义的事情等着她去做呢，她狠狠擦干眼泪呼出一口气倒头睡去……

编审：赵志云

作

           

者

           

简

           

介

作者： 杨燕，新疆昌吉人，70后。为师七年后辞职随夫务农十载后营商。喜欢诗歌绘画，在多个纸刊或网络平台发表诗歌、小说。

温

           

馨

           

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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