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河:难忘地瓜干
难忘地瓜干
秦玉河
小时候,家里穷,地瓜干是我家的主食。地瓜干粘粥,清水煮地瓜干,蒸地瓜干,地瓜干面窝头,地瓜干面疙瘩汤,地瓜干面菜团子,一日三餐,顿顿离不了地瓜干。
地瓜干,也不是可着肚子吃的。也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常有揭不开锅得时候。我七岁那年,是日子最紧的一年,一家人生活靠得是吃救济,人均四大两,实际到口的也就三大两。这三大两,百分之七十是地瓜干,百分之三十是玉米。那时,母亲是舍不得把地瓜干磨成面做干粮的,因为得省着吃,只有顿顿喝地瓜干粘粥,还怕不够。尽管母亲精打细算,有一天,家里还是断顿了,一把地瓜干也没有了。全家已吃了两顿清水煮青青菜了。父亲听人说,有拿着东西上泰安换地瓜干的,和母亲商量,看看家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也去泰安换点儿地瓜干,保命要紧啊。母亲说,哪有什么值钱的物品啊,思来想去,母亲忽然对父亲说,有一架舍不得用的蚊帐,还八成新呢,拿去换吧。母亲头一天晚上把蚊帐找出来,装进袋子里,好让父亲一早出门,上泰安。清晨,当我醒来的时候,父亲已早就上泰安去了。我好几顿没吃饱饭了,急切地盼父亲快点儿换回地瓜干。我不时地往门外跑,朝父亲去泰安的方向看。但跑了多少回,望了多少遍,老不见父亲回还。直到半夜里,我在睡梦中,听见母亲和父亲说话,睁眼一看,父亲才回来,父亲是扒火车去的泰安,用家里仅有的一件值钱的蚊帐,换回了十多斤地瓜干。母亲煮了半锅地瓜干,我一连吃了两大碗,总算吃了顿饱饭。
地瓜干养育了我的童年,一直伴随到我的青年。我在禹城五中念高中时,住校,家里日子仍不富裕,我没有粮食往学校里可带,只有地瓜干。每吨饭,我都用一个饭盒,抓上两把地瓜干,倒上水,放到伙房蒸窝窝的笼屉里,做饭的师傅也很同情我,照顾我,允许我把饭盒同窝窝头放在一起。开饭时,别人用票打饭,我端我的盒饭地瓜干。
改革开放,分开地的头一年,父亲开垦出一亩多茅草地,全部种上了地瓜。地瓜喜生地,长势极旺,秋后收了六七千斤地瓜。吃不了,父亲拣上好的地瓜卖给了粉房里,剩下的大部分切成地瓜干。我家的房上,当天井里地上铺着的秫秸箔上,支着的门板上,到处嗮满了地瓜干。打那,再不愁没地瓜干吃了。
转眼几十年。
如今,地瓜干已不常见了。只有在超市里的柜台上,还有售。但那不是我文中的地瓜干,那是经现代工艺精制的熟地瓜干,是供人们品味尝稀罕的地瓜干。我对地瓜干情有独钟,时有买上一小兜打打牙祭,我不只是喜爱它的柔韧香甜,咀嚼中,回味那苦涩的记忆,使我更加珍爱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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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玉河:著有中篇小说《故乡》《父亲》《区委书记》,小小说集《傻老大》,散文集《饱蘸泪水忆双亲》。有多篇作品获奖。山东散文学会会员,德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华夏精短小说协会会员,禹城市《晚霞》报副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