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选诗（8）|周长风——男人们胸前消失的不仅仅是那支金笔，还有那个多余的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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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长风，籍贯江苏，1981年开始诗歌创作，1984年起在《诗刊》、《花城》、《星星》、《诗潮》等发表作品。1989－1992年在鲁迅文学院进修学习，作品先后入选多部诗集、年选。出版诗集《隔着岁月的倾诉》、《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等，现居杭州。
英雄牌钢笔
还记得
当年男人们
最高雅的装饰
就是上衣口袋上
闪烁的那一道金光
那只
在纸上会欢呼雀跃的
喷吐火焰也喷吐玫瑰的
钢铁小兽
带着人的体温和情感
足迹是铁腥味的
蓝黑色墨水
无纸时代
像一场大梦悄然而至
拇指或食指轻轻一点
文字的王国
顷刻间就灰飞烟灭
男人们胸前消失的
不仅仅是那支金笔
还有那个多余的口袋
蓝黑色墨水
已魂归大海
英雄牌钢笔
也已经英勇就义……
别开枪，我在这儿……
1970年冬天
表叔带着他的儿子小五
回老家过年
小五高高瘦瘦
白白净净
提议大家捉迷藏
先是我们躲
小五捉
不一会儿
他就把我们三个捉齐了
后来是小五躲
我们捉
生产队三间大仓库
两间都找了
只有第三间没有找
那间屋子很黑很黑
还堆放着许多杂物
刚进门口
我们就害怕了
要说还是
当班长的二姐聪明
只见她朝着我们使了个眼色
大声喊到
举起手来缴枪不杀
否则
我们就开枪了
用的完全是电影里的口气
喊第二遍时
只见的一人多高的谷仓里
慢慢地伸出来
两条细细白白的胳膊
一边还哆哆嗦嗦地说道
别开枪
我在这儿
多少年过去了
我还记得当时
二姐脸上自豪的神情
还有小五那两条
细细白白的胳膊……
乾隆
迟暮之年
时光慵懒
江山易主
英雄气短
只有架上的鹦鹉
陪他解闷儿——
“阿……阿玛……”
“喊我皇上！”
他和那鸟
都打了个哈欠
一个乞丐
猝不及防的大雨
把我们隔在了
银泰百货外面
厦檐下的拐角处
一个睡眼惺忪的乞丐
正坐在他的铺盖上
像守护着他的
神圣领地
雨越下越大
避雨的人越来越多
人们的神情
开始变得焦躁起来
然而
那个刚刚睡醒的乞丐
却伸出了他那双
沾满污垢的手
天啊——
他竟然用世界上最纯洁
最廉价的水
从容不迫地
洗自己那双脏兮兮的手
他旁若无人地洗着
仔仔细细地洗着
所有的人
都把好奇的目光
艳羡的目光投向他
这一刻他像一位
至高无上的君王
一人独享着圣水的洗涤
而所有的人
都成了他面前
唯唯诺诺
恭敬伺候的奴仆……
手机
刑满释放的梁子
第二天就买了新手机
而且比那些低头一族
还要迷恋上瘾
平时喝酒
有事没事地
都要划开屏幕看看
可一天到晚
也听不见手机响一次
他注意到我们目光中的
异样表情
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我的好哥们
都在里面呆着呢……
天堂
这座叫天堂的城市
有一个世界闻名的湖泊
和有典故的山水
每年有数不清的游人
摩肩接踵地来了又走
带走丝绸藕粉
和那些美丽的传说
而在离她五公里左右的
三里亭附近
公厕里污水横流
臭气熏天
马路边的简陋板房里
摊大饼的山东夫妻
杀鸡的安徽夫妻
卖菜的河南夫妻
肉案上苍蝇乱飞
光着膀子打盹的苏北人
每日劳作在狹小闷热的空间
生活忙乱蓬头垢面
他们的日子
跟外省的任何一个乡镇
没什么两样
他们和自己的老乡
都被齐刷刷地屏蔽在
离天堂
方圆五公里的范围之内
对于他们来说
天堂近在咫尺
却又远在天涯……
【编辑寻梦荐语】周长风的诗，诙谐幽默，短小精悍，生动活泼，极具哲理。他成长于文革中，思想上有着深深的时代烙印，像那首《英雄牌钢笔》，“蓝黑色的墨水/已魂归大海/英雄牌钢笔/已英勇就义”。既是怀念，又是对时代进步的肯定。而《天堂》《乞丐》《我在这，别开枪》，取材于当今的生活，写的于情于理，活灵活现，语言犀利，意境悠远。周长风的诗，或赞美，或批判，或揭露，或呐喊，回味无穷，震撼人心。
【编辑蓝雪荐语】读周长风的诗，似与一故人说陈年旧事，温馨幽默而不乏凝重。有怀念，有童趣，也有上至盛世帝王下至乞丐囚徒、三教九流在某特殊阶段生活中的沧桑和无奈。诗人以内心独白的方式饶有兴趣地叙述着，亲切质朴，耐人回味。某些人物及其生活的断面仿佛就活现在我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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