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交零落‖文/争渡

知交零落

亲爱的夏小蝉

好久不见。距离我们上次见面，似乎真的过去很久了，久到我已经无法想象你现在的模样和生活了。

以前我听过许多关于友谊的话，时常会将这些话与你分享，因为我认为那就是我们的样子。但遗憾的是，我们最终如同那些分手了的情侣一样，绝交了。没有争吵，没有误会，就这样平淡的分别，就这样慢慢淡出彼此的世界中……

在后来没有你的时光里，我偶尔会想起你，时常会怀念从前的时光

初识你，我们不过都是七八岁的年纪，很有缘，小学分在一个班。我们都怀着一颗纯真而热烈的心和一个未经世事雕琢过的灵魂，闯入了对方的世界中。

那时候的我们认为世界就是非黑即白的，我们一起讨厌同一个人，对她的某些行为嗤之以鼻；一起结伴上厕所，这好像是每个女孩学生时代友谊的标志；一起在课上小心翼翼的传着纸条，讲讲班上最有吸引力的那个男孩。记得我们也有过争吵，可是原因我实在回忆不起来了，但无非是你觉得哪个女生和我走得亲近了些，吃醋了，转头找了别人玩，故意不搭理我。往往这个时候我都会来向你求和，你马上就会喜笑颜开的原谅我。开始我是有些反感这样的行为，后来我们彼此越来越熟悉，我竟觉得你吃醋的样子也蛮可爱的。

从前的日色很慢，那时候我们以为我们能够陪伴彼此很久。

写这封信之前，我在脑海里努力回忆你的模样。你脸庞的轮廓在我记忆中早已模糊，却又在我的回忆下不断被美化，放大，变得鲜活起来。

小学时，我性格内向，每天都过的战战兢兢。不知你后来是否读过《我的天才女友》这本书，如果说我是那个平凡普通的埃莱娜，那么你一定是聪明又漂亮的莉拉，你可以毫不畏惧地和欺凌自己的男生对质，也可以去找人人惧怕的同学要回被他夺走的玩具。我暗自羡慕你的学习天赋和超人的决断力，渴望有一天能够成为你，闪闪发光的你。

我与你的缘起是因为一次调换座位。即使这件事情过去了很多年，可我仍能清晰的回忆起那个燥热的午后。那天班主任面无表情的走进来，用淡漠的语气说了一句：“我准备微调一下你们的座位”。语毕，我大脑中的弦立刻紧绷起来，面对未知的恐惧感充斥着我的身体。我虽然背挺得笔直，但是却将头深深地埋下去，不希望被注意到，因为害怕老师会将我这种“乖孩子”调给班里最调皮的男生，美名其曰是让我去给他做个好榜样，实则我只会被他欺压到喘不过气来。班主任站在讲台前，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双鹰一般的眼睛扫射这底下的“猎物”，我的身子开始僵硬，指尖开始发凉，甚至连每一根汗毛都不敢肆意挥动。当那淡漠的语气突然点到我名字时，我的身体微微一颤，浑身肌肉紧绷起来，这时我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便任由她的指示，站起身坐到了你的后面，放好了所有东西后才在座位上微微松了口气，僵直的背脊如释负重，指尖的温度也逐渐得到回升，内心万幸没有把我分配给班里最讨厌的男生。当下课铃响起，我还没来得及完全放松时，你忽然转过身来笑着对我说：“嗨！你好哇”。午后细细碎碎阳光倾洒在你的身上，闪闪发亮，显得你尤其可爱。那时我与你并不相识，面对突如其来的热情，心里开始惊慌失措，不过表面还是强装镇静地对你笑了笑。

小孩子之间的友谊建立的就是这样快，因为一个座位，我们一玩就是十年。

后来小升初，我们不在同一个中学，你很难过，抱着我痛哭了一场，我轻轻拍抚着你的后背跟你保证，我们会每周都打一次电话，放假见面一起吃一顿饭。那时候大家用的是非智能手机，有时候电话打着打着突然欠费了，我俩都心急如焚，想着怎么尽快联系上，告知对方一声。电话里我常常向你吐槽一下无聊的学业生活，你和我热烈地讲着最近又为哪个男孩子所吸引……

到初三时，大家学业繁忙了起来，也早已有了各自的新圈子，我们的联系逐渐减少了。但再次见面时，我们依旧如多年老友一般熟络，在烧烤摊子上谈起张爱玲时格外酣畅，和彼此聚宴可饮到天荒地老。我想“君子之交淡如水”这句话，是对我们当时的关系最贴切的概括吧。

在那个即将中考的夏天，也是一个燥热的午后。我坐在第一排的角落，这是个隐秘的位置。晦暗的教室、劣质的桌椅，粉笔在黑板上摩擦出“沙沙”的声音，阳光顺着窗子的缝隙闯进来。恍然发觉，你在不同的地方和我做着相似的事，坐在教室里，听着老师讲着同一堂课。我避开众人，悄悄扭过头看向你在班里的座位。两个时空在那时应当完整的相连，我们的目光交汇……

从前的日色变得很慢，那时候我们仍旧以为能够陪伴彼此很久。

中考结束，我还是没能跟你进入同一所高中。也许是长大了吧，这次你没有像三年前那样难过。我俩并肩坐在小学的塑胶操场上，你牵着我的手，望着前面我们一起待过六年的教学楼平淡地说：“小雨，即使我们不在一个学校，也要努力学习啊”。

我内心很难过，鼻子一酸，但还是忍住了泪水。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预感到了我们即将分别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似从前那般了。

长大后的我们，三观都渐进成熟了，也有了新的朋友。张爱玲曾说“如果老朋友再会晤的时候忽然不投机起来，那是以前未分开的时候，已经有了某些使人觉得不安的缺点，已经有了分歧。”如今细细想来，似乎的确是这样。

有一天我告诉你：“小蝉，我谈恋爱啦”。

“是谁？是跟你很熟的那个男生吗？”

“嗯，是。”

你沉默了几秒说：“放假一起出来吃饭吧，见我也算是见家长了吧？哈哈。”

……

放假那天我和他一起来赴你的约。那是冬天，高原气候十分严寒，我穿的很厚，但寒风依旧刺骨。我心想着到饭店就好了，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心情变得有些微妙，见面之前我一直都在想着怎么介绍你们认识，一会吃饭说些什么话题活跃气氛……

我按照你发给我的定位，走到了一家补课机构门口，远远地就看到你脚步轻快地从教室里走出来，我的嘴角无意识的扬起了笑容。相聚后你提议说先去转一会，我应着说好，于是我们三个人并排走在一起。一路上你拉着我讲了许多的事，我也为这次的见面而高兴。但从未想过，这竟是我们的最后一次相聚了。

我当时的男朋友脾气很差，在一起之前我曾向你提过他，你和我吐槽这肯定是一个不靠谱的男生，后来的每时每刻我都在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听进去你的劝告。

在去往饭店的途中，男朋友觉得我们冷落他了，突然变得情绪很不稳定，变得暴躁起来。他问：“要不我先回家去？”你答：“可以。”他面目狰狞地对你吼道：“我先走了”。于是气愤的转身离去，我并无追上去的想法，只是忍耐着内心的压抑与恐惧，安抚你的情绪，想着继续去吃晚饭。

路上，男友一直发信息给我，内容无非就是一些谩骂与脏话，我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尽量不去看他发的消息，继续着我们两个人的约会，大概你也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我们都很有默契的忘记刚刚的不愉快。事情过去的有些久了，已经记不清吃饭的时候说了些什么，但我勉强笑着，假装风轻云淡的跟你聊着天。你用着试探性的语气和我说：“我觉得这个男生可能并不是那么适合你，你应该再好好考虑一下。”我轻声应了一句：“嗯，我知道了。”

回家以后他生气了很久，肆无忌惮地向我发泄愤怒，我没有告诉你这些，我知道你会继续劝我分手，可是原谅我当时的处境无法彻底摆脱他……

再后来，你也许和别人聊了很久，也许觉得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又兴许是发现圈子不同了，发现早已无话可说了，我和你都默契十足，没有再打扰过对方的生活。总之，我们的对话框就停留在了那一天。

“到家了吗”

“嗯 ，到了”

备战高考的那段时间，我一度觉得人生灰暗，未来无望。

某一天突然想起你，发消息问：“你是不是已经不想和我做朋友了？”

你回复：“嗯，有点吧。”

“好，我知道了。”

“以后要保护好自己，高考加油。”

“嗯，你也是。”

至此，就是我和你最后的对话了。

每每回忆起这些，我的内心五味杂陈。

当然了，最后我分了手，但最后我们还是渐行渐远了。互不打扰也许是我们留给对方最后的温柔吧。

有时候朋友之间明明没有出现任何嫌隙，但只要人生轨迹变得不同，就有可能再也无法参与彼此的人生。我对此感到很无力，但知交零落也许是人生常态

写到这里的时候，我拿起手机看了看你的微信，聊天内容已经找不到了，你的头像还是张子枫，思绪又飘回了从前：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我们，每天抬头看着天；周五商量一起穿裙子；偶尔回去对方家里蹭饭吃；躺在床上有着怎么也说不完的话；睡一觉睁开眼，马上就能见到你……

手机里你的朋友圈将我屏蔽了，我思索了很久，还是按下了删除选项，这心里对前尘往事也突然释怀了。

很感谢你曾陪我走过一段路，我无法得知你在新学校的生活是否如意，只能坐在昏暗的书桌前敲下这段文字，祝你万事胜意。

2021年8月1日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