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珠‖文/小方

水珠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绵绵细雨。在室内的人，没有丝毫察觉，只是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外面的世界由细雨描上了一层朦胧的色彩，亦似一个娇羞的少女，蒙上了一层轻纱，模糊了人们的视线。

夜晚，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星星点点的亮光错落分布在一块黑幕上，犹如满天飞舞的萤火虫，又似一地坠落的星辰。夜晚的村庄总是热闹的。不知是谁家的孩子，“哐当”一声，碰倒了一个铁盆子，接着便是母亲滔滔不绝的训话声；也不知是谁，夜里还在村头走动，惊醒了尚沉浸在梦乡中的大黄狗，它便不耐烦地叫了起来。“一发而动全身”，它这一叫，便马上引起了同伴的呼应，“汪汪”的狗吠声此起彼伏，为热闹的村庄增添了别样淳朴的色彩。

将近十点，亮光一点一点消失了。嘈杂的声音也渐渐隐匿了，整个村庄跌入了静谧的世界。我也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我便醒来了。我轻轻走到窗户边，推开了窗。一开窗，窗沿上的水珠就被惊落下来。掉在下窗沿上，晕开一朵小水花。“昨晚下过雨了，我……竟然不知道?”我在心里暗暗追问自己，是的，我竟然不知道……

我决定到外面走走。泥地被打湿了，犹如换了身暗灰色的衣裳。点点晶莹的雨滴，为刚抽芽的老树装饰着，一闪一闪的。一小点刚冒出来的嫩绿新芽，因还未到装饰的年龄，柔弱的身躯不能承受这一滴晶钻，便把它抖落了。我来到树下，抬头望了望这棵树，一滴调皮的水珠跳落下来，分毫不差的进入了我的眼睛。出于本能反应，我马上闭上了眼睛，用力挤了挤，想把它推出来，但却是徒劳。它进入我的眼睛后，就将自己分散，由此进入了我的身体。

揉搓了一下之后，我感觉眼角有泪溢出。我再睁眼时，竟觉得一切都更加清晰了，或许是那水珠帮助我将眼里的灰尘杂物清洗了出去，让我的眼睛更加明亮了。我复而行走了两步，抚摸着老树满是伤疤的粗糙身躯。

一滴水落在我的手背上。

我抬手把它送到了眼前。它，是如此的晶莹剔透，我能透过它的身体，清清楚楚地看到我手背上的细纹。它并没有受到任何灰尘的沾染，始终保持着它的纯洁与本真。

我在欣赏它的纯净时，忽而转念一想——这，不会是老树的泪吧?它从一颗深埋在土里的种子，长成参天大树，要战胜多大的对黑暗的恐惧啊！在它还是一颗种子的时候，只要一有水渗下来，它便拼命的吸进身体里，让自己先膨胀起来，积蓄能量。等到胖的像个圆滚滚的球时，它知道，时机就要到来了。

一缕阳光照射在大地上，渐渐温暖了大地，也温暖了种子的心，让种子看到了希望。当种子被真正唤醒时，心中渴望的那一刻也要到来了。

它拼了命拱破自己外衣的束缚，朝着那一丝光亮而去。厚实的土层想尽一切办法，用尽所有力气，想将它一辈子压制在土里。但其计划失败了，种子终是探出了头，看到了外面温暖明亮的世界。它变成了一株嫩绿的新芽。

慢慢又长成了小树苗。它以为能过上幸福的生活了，能每天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听着鸟儿歌唱了。但是一场又一场狂风暴雨的突袭，打破了它所有的幻想。每每经历，它的树枝都会被掰断几根，叶子也被吹掉。它知道自己衣冠不整，产生了衣不蔽体的羞愧感。当狂风发了狠时，它觉得自己的腰肢都要被折断了。它想放弃了，就让风杀了自己吧。

可是每次想死时，又死不了。在这年复一年的挣扎与纠结中，小树慢慢长大了。从一株细小的树苗，长成一棵茁壮的大树，这其中，经历了多少的苦难。这一滴晶莹的水珠，或许就是老树百感交集的泪。

我正如此宽慰着自己，思绪却越飘越远。我突然觉得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死死揪住了，让我喘不过气来。我脑子里闪现出奇怪的画面：这一滴水珠，是在残酷的战争中，痛失了父母的小女孩，流下的痛苦与迷茫的泪；这一滴水珠，是全球气候变暖后，冰川消融，海平面上升，无家可归的北极熊，站在最后一块浮冰上，流下痛失家园的泪……

我不敢继续往下想，只是静静看着手里的小水滴。婉转的歌声突然响起，我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一只灰褐色的鸟，正在展示它的歌喉。我微笑了一下，朝它招了招手。

轻轻擦拭了手上的水珠，我背着手，哼着小曲儿，继续欣赏春日的早晨的美景。我不禁感叹，这是多么美好的世界啊！小河哼着歌儿，一路高歌前进，无拘无束；一片小草好奇的探出头来，但只是一个个小小的脑袋，不仔细看，还以为它们没睡醒，埋头藏在土里。颇有种“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意味。

没过多久，太阳正式露了脸。金黄色的光芒撒满了大地，树上调皮的水珠贪婪的拥抱光束。阳光在水珠的阻挡下反射，一闪一闪，亮晶晶的。

我走完了一圈，便踱回了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