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望他者的生活

今年国庆日和中秋节刚好是同一天。据说要十一年后,才能再遇到这样的双节合一,真是难得。
没长假,只串休两天,无法像以前一样远行。三年前国庆节,我在伊通参加学生雪萍和小蓄的婚礼。两年前,我和巫森在镜泊湖边过中秋。一轮清凉圆月,令我分不清故乡与异乡。
今年我是不是有什么预感,赶在午后去“赏月”?哎呀,不管了。

沿着运河一路向北,又是一次探险。自从搬家到乡下,我还真越来越深入“基层”了。我以为,王慧玲说的基层女性其实准确说是底层女性。相较于穿着一套又一套价格五位数的名牌衣服开会视察的女高管,这些备受生活折磨的女性所处的不是底层是什么?她只是换了一个词,使这一阶层给人的感觉不那么不体面一些而已。“何不食肉糜”的上流社会一定是一直存在的。
为了事业(饭碗)的紧张繁忙,很久以来,我差不多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不去菜市场,不知肉和菜价几何。不和朋友同学邻居谈天说地,不知坊间八卦和小道消息。有片刻闲暇,置身村落开口处,张望他者的生活,我感到了一种别样的兴趣。不能肩负为时代书写的更高使命,然而能描摹也是好的。
在底层这个词汇面前,我看见离婚后带着两个孩子从辽宁回到本地娘家的女子,她正把土豆一筐一筐拎回家里,那是她们过冬的食材。我看见拾荒的老妇佝偻着腰,背着一袋饮料瓶艰难前行。我还看见一个牵着孙女走出院子的大妈,感叹说儿子不敢要二宝,万一是个男娃,养不起。悲悯已不足以表达我的感受,在命运巨大的魔掌下,我尚不能知晓如果自己身处其中,能否摆脱它残酷的安排。所以,我没有资格有优越感。
看见很多鸡、鹅、鸭子,他们在农人眼里就是学费、医药费、建材、农用机械和彩礼。乡村总是同时有富庶、殷实和贫困,同时有质朴、勤劳和落后。有无尽悲喜,无尽苍凉。

看见秋天的大地呈现金黄深绿的浓稠色调,这巨幅天然油画令我沉浸其中,却被一辆破旧的捷达车打扰。车子忽地停在我身边,司机打开车窗问路,他要去一个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村子。我一片茫然,好在一个老乡及时前来,仔细告诉他路线,还不放心地跟出去老远。

回程中,我又看见小院里的一丛红花正走向最后的时光,因为深夜的寒风已经多次袭击过它。

看见大白菜被某一双勤劳的手晒在地上。它们很快会进入大酸菜缸,还会被压上一块大石头。

看见一些红辣椒,被挂在一些人家的窗边。那是不是火红生活的象征?在深冬,大铁锅炖鱼需要它参与,炒红灯土豆丝更需要它加持。

运河边的台阶、雕塑和长椅,斑驳老旧。作为造型的蒙古包,窗子已经被用铁皮牢牢钉死。如今老区新城都已焕然一新,只有运河,期待重生。

乡村人烟稀少。过去,这时候应当炊烟四起了吧?此刻的二龙村却安安静静。更多的人离开乡村,进入繁华都市。也有繁华都市里的人逃离,进入乡村,但肯定不是来我们这里。他们选择去终南山、大理,去气候风景更适宜的地方。
高中时我写过一篇被老师大加赞赏,更被语文课代表至今记得的获奖作文《林中行》,矫情做作,是拙劣的杨朔体。曾经缺乏体察细微的内心,白长了一双眼睛。沧桑满面时方俯身贴近泥土,聆听大地的心跳,才真的是林中行了。
借由张望他者,我读懂了生存。女性的生存,很多时候找不到对错,只有无奈。我为无知的过去感到脸红,为无畏的现在感到安慰。我写乡村题材,写谭二婶、六姑奶和四姑。我其实并没有这样的谭二婶、六姑奶和四姑,但我相信她们在乡村真实地存在过。写下一点文字,是我真实的“看见”。
中秋夜,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雨停了,我和巫森出门赏月。一大片乌云,严严实实挡住了月亮,哪里还有嫦娥吴刚小白兔?我庆幸下午时分赏过了“月”,真是没什么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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