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的父亲‖文/陌乙沫
失踪的父亲
○
陌乙沫
在外上学的强子最近寝食难安,家里来信说父亲失踪了,在警察局立了案,却迟迟没有任何消息。实在坐不住的强子请了假,买了回普山的票,匆匆赶回了家里。母亲瘦了一大圈,整个人恍恍惚惚,濒临奔溃了。哥哥嫂子外出寻找线索,担心母亲想不开,让三岁的乐乐陪着母亲。父母结婚三十年,感情一直很好,从来都是形影不离的。这不声不响突然找不着,大家心里一直都揪着。
亲戚朋友问遍了,没有任何线索,连异常都没有发现。母亲也说一直好好的,失踪那天早上照常去上班,跟同事也没发生什么矛盾,下了班发信息说跟老王一起喝茶,晚点回来,其后电话便一直无法接通了。老王是父亲的同事,两人三十几年的交情,那天他们一起喝茶聊天,天擦黑的时候各自回了家。之后父亲去了哪,却是谁也没有告诉。
查了附近的监控,父亲确实是朝家走的,中途接了一通电话,才招了出租车去了汽车站。最后就只看到父亲上了一辆黑车。普山四通八达,除了主干道还有很多二级路,由于经济落后,人口不多,只有高速路有监控。可很显然,父亲当天没有上高速。哥哥嫂子在汽车站蹲守了整整一周,父亲乘坐的那辆黑车却再也没有出现过。更为奇怪的是,跟父亲最后通话的号码,竟然是父亲自己的身份证办理的,拨打后一直显示无法接通。
线索就这样断掉了,父亲去了哪,因为什么急匆匆的上路,谁也说不清楚。
强子父亲是外来户,三十多年前带着强子奶奶一起来的普山。奶奶身体一直不好,父亲也沉默寡言,就是对一起生活的妻子,也从未提过来普山之前的事情。强子思来想去,去派出所查了父亲的出生地,背着背包急急忙忙上路了。
父亲的老家在B县,与普山隔了两个县城,坐了一天汽车,天擦黑的时候终于到了站。强子人生地不熟,就近在汽车站的小旅馆住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强子收拾妥当一路打听,到了镇上才发现人去屋空,房子早就破的不成样子。好心的邻居看强子赶路一身汗,邀他进屋喝水歇脚。强子说了自己的来意,向老乡打听这屋子的主人去了哪?老乡听了一拍大腿,缓缓讲起了父亲一家的故事。
爷爷年轻时好吃懒做,成日里只知道收拾的人模人样满世界晃悠,奶奶一个人辛苦持家,房前房后的忙。眼瞅着父亲十五六岁,家里生活总算越过越好,爷爷却突然提出要离婚。奶奶是个守旧的人,觉得苦日子都熬过来了,死活也不同意,爷爷于是天天闹,时不时的耍个混,家里那时候没一件完整的东西。奶奶常常以泪洗面,这么磕磕碰碰的熬了三年。
以为熬一熬就过去了,谁曾想突然来了个妇人,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进了村就鬼哭狼嚎,一个劲的嚷嚷奶奶不给她活路。奶奶一脸尴尬,却实在是不明所以。妇人见奶奶一无所知,趾高气昂的说,孩子是爷爷的骨肉,奶奶不离婚,就是逼着她娘俩去跳河。那天奶奶家里三层外三层,全村的老少都围着看热闹。
后来才知道,妇人是隔壁村的,生性风流,与她相好的人不计其数。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鬼迷了心窍,跟她有了首尾。妇人三年前死了丈夫,这个孩子究竟是谁的,谁也说不清楚。可妇人咬死了是爷爷的,爷爷也一口承认就是自己的。奶奶犹豫了很久,最后是听了父亲的劝。离婚后,爷爷便乐不思蜀不见了踪影,父亲受不了村里的指指点点,带着奶奶也离开了家。据说父亲走的那天头也未回,倒是奶奶一步三回头的。
强子沉默了很久,告别老乡转头赶去了邻村。他体会不到父亲当时的难堪,不清楚父亲究竟心里有没有恨,但痛苦肯定是有的吧!
父亲憔悴了很多,精神却很好,强子帮着料理完后事,父子俩坐上了回乡的大巴。
原来那天的电话是爷爷打来的,奶奶过世时爷爷来过我们家,父亲当时是带着恨的,不曾让爷爷进家门,也不曾告诉我们爷爷的存在。爷爷在我们家附近徘徊了好多天,跟着送葬的队伍去了墓地,等着人都散去了,才伏在墓前痛哭流涕。父亲其实未走多远,他看着这个迟暮老人忏悔,最后还是梗着脖子硬着心掉头走了。
爷爷临走那天,在父亲单位门口守了半上午,眼巴巴的堵着父亲要一起吃中午饭。 父亲终究心软了,沉默着带着颤巍巍的老人去了附近的餐馆。那一顿饭吃了很久,爷爷始终笑眯眯的盯着父亲,仿佛看着父亲吃饭,他的心便也满足了。那天是父亲送爷爷去的车站,临走给了爷爷手机和钱。
失踪那天,父亲接到爷爷邻居打过来的电话,说爷爷不行了。那一瞬间,父亲顾不得爷爷那个家是不是不欢迎自己,失魂落魄的驱车赶去。也是那时候,父亲才知道那妇人已经死了好多年,妇人的儿子常年在外不归家,爷爷去世他也是没有回来的。爷爷从来都说自己过的很好,父亲也以为那个家子孝媳贤,一家和乐。只到看到弥留之际骨瘦如柴的爷爷,父亲才突然泪流满面。
爷爷对不起的终究是奶奶,这些年他自己如何的煎熬,谁也不知道。是是非非其实早就不重要了,因或者果,在生死面前都是轻如鸿毛的。我知道经过这一遭,父亲会对母亲更好,而我也会对父母更好,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一念行差,一辈子也未必弥补的了。只有尽全力不负人,及时爱,才能此生无憾!
作者简介:
陌已沫,出生于1991年,27岁,现居住于甘肃武威,文学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