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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井八号(连载一)
文//周思静
乍眼一看“月亮井八号”这一标题，大有阿瑟·柯南道尔《福尔摩斯侦探案》中贝克街十号的味道——神秘、深邃、充满玄机。其实就是我们家老宅的门牌号码。今天我要说的写的就是发生在重庆市江津区白沙镇东华街月亮井八号周家大院的趣闻轶事。爸爸（周德阳）离开我们已经10个年头了，妈妈（曾繁益）离开我们已经16个年头了，但父母的音容笑貌时常在我脑海里浮现。现在已经退休的我，免不了时常回忆起当年父母和我们在一起的生活场景。但忆起当年父母和我们在一起的生活场景的事情太多太多，从何说起呢？中国首位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莫言在瑞典学院演讲说：“我是一个讲故事的人。因为讲故事我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我今天在这里也学着讲讲父母和我们几兄妹的一些生活琐事。我讲的故事大凡都是发生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时间段里,虽已有些时日，然慢慢回忆，仍意味深长，恍若昨日。“妈妈，家公是怎样发家的？家公手上有点钱啰，能在上个世纪中期，能在白沙东华街修建这样大宅院的人为数不多哈！”儿子达达出于好奇，不止一次问我这个问题，我一脸雾水不知所云。其实，我也是远离那个时代的人，于是带着儿子问题请教了哥姐们：穿越时空来到上世纪20年代初。白沙禹王庙（现在白沙水站对门小巷子），有一个微不足道的蓬摊位置，蓬摊位置接纳了年轻遗孀和两个张口吃饭的孤儿（婆，刘廉贞；爸，周德阳；爹，周德昭‘我们喊叔叫爹’），在这儿做点小小生意维持生计，这一生计的维持，还得益于我们能干泼辣的婆了。生活上，买菜煮饭、浆衣洗裳、克勤克俭一把手；性格上，精明能干、大方好客、管理妥当；举态上，先闻其声后见其人、做事干练、走路有力；思想上，传统保守而不落俗套。妈妈和娘（叫叔娘为娘）两妯娌，在日常生活中稍不注意稍有闪失，一听到婆笃、笃、笃的脚步声，家中马上上映《孔雀东南飞》中的焦母槌床大怒精彩的一幕。“不吃剩饭不得饱，不穿旧衣不得暖；在家不会迎宾客，出外方知少主人；客人来了不要马脸恫嘴，锅里多掺一瓢水；养子不教如养猪，养女不教如养驴；出门观天色，进门观脸色；扫地不扫角，当时就龌龊……”她老人家这一王八念咒，会把前三王后五殿的东西一股脑翻出来，持续二十四小时不打重台、不喝口水、不上厕所，天生一个演讲家的料。要等到老人家实在筋疲力尽了才肯善罢甘休。我的个天啦！妈妈和娘耳朵起一层层厚厚老茧，悄声憋气的各干各的事情不说，还吓的直打哆嗦......由此，白沙有赠曰：“周朝三太母仪天下，白沙三太小户人家”（雷云祥的雷婆，邹永相的虎婆，我们家的熊婆）。白沙“三太”的共同点：年轻守寡，能干泼辣、支撑门户。大凡厉害的人都很能干。1928年时间里，爷爷（周梦祥）撒手人寰。留下八岁的爸爸和六岁的爹。孤儿寡母孤苦伶仃，家中顶梁柱的坍塌无疑对全家是灭顶之灾——老人失去儿子，妻子失去丈夫，儿子失去父亲。从撕心裂肺的嚎叫和悲痛欲绝的恸哭中走出来的婆，发誓终身不再嫁人，决心养育子嗣成家立业！一个刚毅坚定又贞洁从一的妇女，在当时社会里深得人们的帮助和称赞。怜悯之心自然天成。有人叫母子在石阶摆摊（地摊）做生意糊口，做着做着......说来也有些天意，那年火烧白沙，在呼呼风声、火爆声、抢夺声中，禹王庙一大段街面被大火吞噬后，废墟中裸露出许多不为人知的空摊位来。有人立刻叫婆在禹王庙空位搭蓬摊做生意遮风挡雨；生意做上路后，有人叫在街里租门面做生意有稳定收入。生意做大做好后，更有叫在农村买20担土地做出租生意成为小康者......这一切的一切都得益于婆的精明能干、大方好客、管理妥当、精打细算。一到逢场过节天，大方的婆早就把中午饭煮好，请那些存放箩篼扁担的，借钱借东西的，求婆办大小事情的老亲老戚及熟人吃午饭。因此，每每赶场天我们家都有一两桌人吃饭。老亲老戚们把母子三人的苦寒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加上婆的热心好客，人们都情不自禁的伸出援助之手，能买的、需要买的东西都尽量在我家铺店购买，这也许是对三娘母的厚爱吧。几娘母经过若干年的“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行拂乱其所为”拼打后，生意上渐渐有了起色。换句话说就是从无到有，由小变大，由大拓宽，最后城里有门面做生意，农村有土地出租。所以土改时“工商兼地主”成份非爸莫属。赚了钱，这后面的发展当然得益于老爸了。东华街修房造屋，铜锡生意，蚊烟生意，“三反五反”“公私合营”“大鸣大放”“反右运动”“反革命”都无需赘言了。只强调叙述的是蚊烟生意了，因为这门家庭作坊的工匠技术活我都有依稀记忆了。公司合营后，爸爸和妈妈都在白沙五金店上班，但是这点微不足道的死工资，要想养活12个人口的大家庭谈何容易，上上下下那一张张全是要填饱肚子的口，怎么填？无奈经单位同意和好心人传赠“蚊烟”秘方，吃的苦中苦的老爸雷厉风行的就在家干起了“蚊烟”作坊，蚊烟作坊的收入的确使人口众多的家庭温饱问题得到解决，发展下去的话，大有奔小康的趋势。说它配方制作简单。主要是配方很平常：红砒霜，白砒霜，除虫曲，敌敌畏，六六粉，雄黄，立白虫等十几种剧毒品和桐油，锯木面配制而成；制作工序：有裁筒纸（一米长，十厘米宽，柔性好的皮纸），粘筒纸，和灰，筑蚊烟，撵蚊烟全过程，剩下的就是卖蚊烟了。说它兼有小秘密：主要来自于我爸了。他每天睡的很晚，天不亮就起床。一起床就把灶台上烤干了的千层底布鞋，拿到孩子们的床前，打醒孩儿们起来煮饭、吃饭、上学。然后，自己就悄悄走上三楼的阁楼上“和灰”了，蚊烟的秘密就在和灰上，十几种毒药品的比例丝毫不能马虎，几十箩篼锯木面兑几份毒药品，是用秤秤好的，哪一样多了一点，就会对人畜有杀伤力，熏的时间一久，会命丧黄泉；哪一样少了一点，就灭不了蚊子，夏蚊成雷。这个秘密失传已久，配方失传的原因我们推测了种种：也许是商业秘密吧；也许是保护家人吧；也许是保证质量的一种最好方法吧；也许......制作过程中，爸爸对过筋过脉问题毫不含糊，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和灰”是爸爸责无旁贷的事了，为了精准，购买了一台“天平秤”，三伏天把自己反锁在阁楼里，仔仔细细地打开一包包刺鼻、呛人的剧毒药品，一丝不苟的、掂斤拔两、汗流浃背的称药、配药并按比例和好当天生产蚊烟量所需锯末面。二十多年的经营，从未出现人畜伤亡事故，更不说聚众闹事的案例了；裁纸、粘筒纸的事可以让孩子们干。因为这是一板一眼铁钉钉了的事，长一米，宽10厘米，一定要用米尺丈量；购买锯木粉也是我爸亲自出马，买哪家的，买哪种木材的锯木粉也是很有讲究的。老人家最欣赏的是柏木面，因为柏树的芳香可掩盖浓浓的毒药气味，“柏木面”“松木面”“杂木面”兑药的比例又各不相同；筑蚊烟是老爸手把手教哥姐们的。用力过大了戳穿皮纸，锯木面全漏掉，用力小了筑不紧，熏时会自然熄灭，筑得过紧又点不燃。因此，在用大拇脚丫踩着纸筒一端，用手拿着装有锯木面的漏斗、筑纤筑蚊烟时，哥姐们不知挨了多少棍棍棒棒。一根小小的蚊烟宛如“东家女”之美，多一点胖了，少一点瘦了，不胖不瘦才能彰显其美来。听说刚开始经营蚊烟生意不久，婆就罹患了“中风”疾病。中风病有三天不死等三月，三月不死等三年之说。三年如一日，爸爸每天亲自抱着婆拉屎、排尿并睡在婆的身旁，这虽然没有当年汉文帝刘恒那样目不交睫，衣不解带的孝感天地，但我婆撒手西去时，第一个跪在床前的就是她的长子——周德阳。正当家中蚊烟生意干的风生水起的时候，一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走资本主义道路，挖社会主义墙角，为解决温饱勤劳致富奔小康的周老先生，理应是红卫兵浩浩荡荡直冲“月亮井八号”挨揪斗、挨专政的对象，理应是十年浩劫的“运动冠军”。达达儿子，我可以郑重的回答您的提问了：“磨难、吃苦、永不言败估计就是您家公的发家史”。因为苦难的确是一种珍贵的财富。“超人”李嘉诚少年时经历了家道中落、背井离乡、失学、丧父之痛，凭借顽强的意志坚持打拼，从学徒成长为华人首富。娃哈哈创始人宗庆后和阿里巴巴创始人马云都曾因所谓“出身”问题而遭遇磨难，但这都为每个人的创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编审：赵志云
作者：周思静，女，重庆市江津区白沙镇人，现年61岁（1958年11月生），现定居重庆永川区，中学高级教师退休在家，爱读书，爱学习，故尝试说说写写心里话。“回忆过去是为了展望未来”铭记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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