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 刘疯子医技压群芳 / 四六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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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疯子，大名刘甦，自述祖籍河北，旗人，操北方口音。上世纪三十年代不知何故流落巫山，来时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亦无亲无故。至死再没离开过巫山小城。

刘甦在小城以歧黄之技谋生，处方多变化无穷，看似随心所欲，却是屡显奇效，常能令垂危病重之人死里逃生，再现莺歌燕舞。其过人之武功与疗疾之技艺亦同样被县人广为传颂。至今余音绕梁，动人心魂。

刘甦虽有名有姓，然县人多称为“刘疯子”。传闻行为多古怪癫狂，与常人迥然有异。有人曾疑为江洋大盗，猜是在外犯下命案，藏匿于巫山小城。

然吾不足为信，曾访多位老者，皆未闻有行凶作恶、欺男霸女之劣迹。疑为同行生嫉，信口雌黄，污人清白耳。

甦在小城行医不久，即得民众极佳口碑。有同行曾依病例细读其方，知是熟读经典之高人。汤头加减看似随心所欲，有违常规。然又配伍得恰到好处，颇见深厚功力。以致能将药性、药效发挥到极致。最是能使疑难顽症烟消云散，时时可力挽狂澜于无形之中。观其形，似神非神，似仙非仙，虽云遮雾罩，如水中望月。然尽可呼之欲出，有求必应，屡试不爽，如有神助。多令同行不能望其项背。

上世纪四十年代某一日，刘甦在吾外公经营的“德太元”药铺品茶，见吾大舅后自言道：“此小儿恐半夜惊风耳。”

岂料，当时竟无人理会，皆以为癫狂发作，故作高深，痴人说梦而已。

然时至子夜，吾大舅果然高热骤起，抽得眼歪口斜，神志不清。

外祖母见状，惊恐中忽想起刘甦白日所言。便急呼：“快找刘甦，刘疯子。他既能知其未症，必当能亲解其危。”

一阵喧哗，吵醒了隔壁赵老乡，慌乱中听闻找刘疯子，便过来招呼：“休得惊慌，甦料你家小儿夜半恐现惊风，故特借宿我家，亦好及时解危。现正起床，立等即来。”

当刘甦进得门来，从容于己囊中取出指头大小一药丸，以水调和，喂于吾大舅之口。片刻，惊风之症烟消云散，随即安然入睡。次日更不知昨夜有恙。

刘甦不但能诊其病，尚能预知其未病，委实神如春秋扁鹊，自然便高人一筹。

吾少时曾多闻外祖母讲述此事，每每听来，竟然如听神话故事，有滋有味，尤其回味无穷，实实令人惊叹、钦佩不已。

一宋姓小儿，重病入院,久治不愈。到最后只见出气，再是不见一丝进气，终告不治。其父母悲痛不已，以棉被裹之，准备埋了则个。不想，途中竟遇刘疯子。

甦见状得知是没了小儿，然仍关切以问，且求打开棉被亲睹一面，谁知甦见后，竟连声说道：“兴许还有得救。”急怀中取出一黑色药丸，置于小儿口中，又路旁扯些不名野草，嘱令回家煎服，不得有误。

待小儿之父飞奔家中，即刻煎汤，缓慢浸于小儿口中。片刻，小儿果现呜咽啼哭之声，面色渐见红润，呼吸畅通无阻，三日后其疾全消，竟然活泼如初，终得健康成长。以至花甲之年向吾叙他之亲身经历。

临近解放之时，一泼皮自恃武艺高强，耀武扬威，最好欺凌弱小，恍如《水浒》中之牛二。

一日，甦恰见那泼皮撒泼，便好言以劝，不想那泼皮竟恶言相向，狂言立等屠甦。甦不忍伤人，只是怒目圆睁，口里只是大喊一声：“兀那泼皮，汝可硬得过这畜生否？”

言毕，身子早已腾空而起，于空中以一足猛踢一硕大石狮，致石狮当场破裂。那泼皮见状，顿时瞠目结舌而魂飞魄散。盖以为甦是楚霸王转世、鲁智深重生，也便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似漏网之鱼，于瞬间便遁得不见了踪迹。

五十年代末，有人闻甦与乡下土匪神兵有些往来，又独被人匿名举报，公安便连夜拿甦入狱，囚于巫山看守所内。

时下，小城里最是缺医少药，县人疗疾常如竹篮打水。轻则辗转反侧，重则九死一生，人财两空者，屡见不鲜，最是苦不堪言。故求甦诊病疗疾者甚众。县人纷纷求上面体恤民情，为甦网开一面。

看守所应上面指示，亦是顺应民心。特于所内劈后门一扇（老县城县医院门诊部对面）专为刘甦设一诊室（后，另一医生蒋泉也在其内坐诊），以方便县人问医疗疾。如有病家求急相邀，还可对外出诊。

此在当时，于被囚之徒而言，算是享有极特殊待遇了。窃喜甦在狱中诊病手段亦不逊在外之精湛。

岁至一九六○年灾荒年代，县人多食不果腹，虽以草根树皮充饥，性命仍难以为继。高墙之外已是哀鸿遍野，饥民盈城。被囚之徒自然如雪上添霜，屋漏逢雨。性命多如荒草露珠，朝不保夕。故多有人犯成饿殍者，每每于凌晨被同监囚徒以草席裹之，抬至城郊胡乱浅浅掩埋。晚上则被觅食野犬刨出，撕扯得七零八落。天明又有成群乌鸦饕餮啄食。终至“头道桥”阴风惨惨，路断人稀，尽现累累白骨，其状惨不忍睹，不忍赘诉。

天长日久，甦之肉体凡胎终不敌饥寒交迫，亦于狱中死于非命。

泣甦在小城行医数十载，且无家室拖累。至离世之时依然上无片瓦，下无立足之地，囊中更是羞涩的不见毫厘。其行善义举之德可见一斑。

甦亡当日，看守所念其为人疗疾有功，又念其创了不菲收入。特请一木匠，为甦赶制一薄皮棺材，将其送往正规墓地掩埋，此在当时已算是了不得的厚葬了。

数年前，吾在川与一监狱长相遇，闲话中言及刘甦狱中与人疗疾之往事。他自言道：“如此看来，此人定非等闲之辈，只是惜当年法制不建全，实是误了许多人之卿卿性命。然监狱内开设诊室，对外行医，实乃巫山看守所之一大创举。”

如今，看小城之中，虽医院、诊所林立，自号“杏林高手”如云。然仍常闻刘甦大名，盖因其诊疗顽疾之技艺与武功过人之处，实非等闲之辈可以比肩耳。

今日说刘甦故事，真如杨升庵所言：“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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