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新市的怪人：海筹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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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新市的怪人：海筹先生
作者：张明儿
近日多梅雨，宅屋读书，翻《清稗类钞》，语若评话。说到一位与笔者同乡的新市人，遂注目定睛，细节处，心生噱然，整篇幽默酣畅，不禁捧腹拍案大笑。
一位叫“沈鹤龄”的德清新市人，字海筹，大家亲切称他为海筹先生。此人有号为“银槎”，海筹先生取此号，主要因为他迷恋上了西汉时期探险家、出使西域的张骞，传说张骞曾经坐船直入了天河斗星与牛星宫殿的惊奇故事。海筹先生所以就取了“银槎”为号，以志追仰，“银槎”有“月亮船”的词意。
海筹先生小的时候不聪明，读书不行。每天读书时，读了三四行，读得摇头晃脑，面红耳赤，等到把书页盖好，再让他背诵，他却一个字也背不下来。唯一的爱好就是喜欢画画，常常用一些小的纸片，画这画那，画好后夹在书本里，就像书堂里的幼稚小孩。他的画非常好，画人像人，画虫鸟像虫鸟，老师每次看到他，都要用教鞭来逼压他，让他用功读书，但他一直没改，继续做他喜欢的事。
后来，全家迁入杭州，海筹先生喜欢上了一位专门为别人画像的画师陈苍霖先生，于是他就拜陈苍霖先生为师，学画画。陈苍霖先生是一位非常有名气的画师，对前来学画的这位弟子开始也觉得很平常，不当一回事。但通过对这位弟子的作品观察，发现他却有奇才，有灵性，画得很好，于是对他也尽了师宠呵护之心。
学画毕业之后，海筹先生画技精进，但他从来不在别人面前炫耀卖弄自己的画技，他对别人说：“我怎么能夺师傅的饭碗呢？”言下之意，他不会在师傅所在的地方，随便作画让师傅难堪的。于是，他坚持不给人画画，遇到亲戚家万不得已时，实在推攘不了的，就随便画一两幅应付。海筹先生的画技特别擅画仙人、佛像、鬼魅、美女、龙虎、仙鸾、松鹤之类，画得生气有神、动物有灵，人物有性，既有自己的创造，也有古人的笔法，真是太有才华了。
海筹先生精湛画技，让他的名气一下子飙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几乎快要盖过他师傅陈苍霖先生的作画名气了。为此，海筹先生坐立不安，他决定离开杭州，在嘉兴和苏州往返生活，这样可以避开师徒之间的名声矛盾。但无论海筹先生到哪里，一住下来，就有人来求画，求画者都情切殷殷，也让海筹先生很感动。但他都以近来很少画画的理由来推辞，但求画者不等时间期限，有画就好，就这样，海筹先生也只能接受下来。平时坚持不画，难得应付一两幅，所以，有人求画一幅，可能过了几年，还没有完成。
后来有一位急于求得他画作的人，想了一个办法，把海筹先生叫人抬轿请来，让他住进深宅大院，把外面的窗户关紧，然后焚香沏茶，让他吃喜欢吃的山珍海味。宅室内陈列好的字画与墨砚，如果海筹先生赞叹哪件字画墨砚，那就作为求画的费用，送给他。这样的话，如果有时间，对他说求画的事。刚开始，海筹先生很愤怒，但知道自己无法走出被闭锁的宅院时，也就停下心来，住上两三天，只好画一两幅，就走。
海筹先生特别喜欢旅游，只要知道哪里是养心悦目的地方，他都要去欣赏那里的名胜古迹。平时穿衣着装追求奇古的风格，衣服穿了不久，又要换新的，所以造成生活费用开支很大。开支的阔绰让他手头的钱财大多用完，到他年老时，也没有支购买什么田产等家业。
后来，有一位做生丝生意的南京人，钱财多，到了新市，听到海筹先生作画的名声，心里很想得到他的画作。便请了本地一位生意人一同去海筹先生家，见面送礼出手阔绰，又邀海筹先生聚餐。但在就餐的时候，那位生意人没有按主宾与客人的礼节进行就座和就餐，海筹先生心里很愤怒，把桌子一掀，对着那位生意人说：“你的长相还不及一头驴，还想让我为你作画吗？”又对本地一位生意人说：“你也不用让我犯难了，这种人让我的笔墨要生臭好多天”，说完，就把画纸放进了袖管之中，转身就走。
第二天，那位南京生意人特意去海筹先生家上门陪礼，礼仪上非常恭敬，海筹先生就是不理睬。中间来劝说的，请生意人多化点钱来让他完成画作。谁知海筹先生笑着说：“我怎么会用这种意外之财呢，你留下这些钱，会让我宅屋受到污秽的。现在你即便是拿了我的头，也得不到我的身体”，那位南京人心里很恼怒，但却不敢发出一句骂语，也只好拿着画纸迟疑而退。经过这件事，海筹先生更不喜欢为别人作画了。
公元1784年，海筹先生的堂兄弟沈赤然先生做了河北南宫的一个县令官，沈赤然先生是新市人，后来返乡专门写了《新市镇续志》，这是后话。应堂兄弟相请，海筹先生很高兴一起北上到南宫生活，一别家乡就是六七年。这六七年中，海筹先生也做些杂事。掸扫清洁，样样都做，生活过得快乐。每次饭后，自己会磨墨写字作画，或者弹琴娱乐，生活充满一种毫无牵挂，自由自在的愉悦。有时间，还可以为堂兄弟整理一些家务杂事，样样做得不错。
当时，沈赤然的上司和邻县的一些当官的人，得知了海筹先生画界的赫赫名声，便纷纷写信给沈赤然，让沈县令劝说海筹先生为他们作些画。海筹先生听说了，就对堂弟说：“一个有钱的人用钱来耻辱我，让我为他作画，我都拒绝，我还为去看那些做官人的脸色，去为他们作画吗？”，海筹先生坚持不给他们作画，沈赤然也拿他没办法。
过了几年，沈赤然自动要求往河北唐山丰润去当县令，丰润这地方山水很多，海筹先生也随往。到了那里，海筹先生经常骑了一匹马出游山水，遇到险要的地方，他会攀爬登越而上，站在上面远望：望东可以看得见辽河流域，一直向东海的远处，望西可以看得见田盘好多高山，心胸开阔，在这里玩一天也不想返程。
又几次去北京城，专门到一些市场去看一些古玩书画，也常常看中一些，买了回来。公元1790年，沈赤然身患疾病，从大城市回到了家乡新市，买屋筑宅，沈赤然与海筹先生家相距三十尺左右，非常近，晨暮都有来往，和以前一样相伴。说到在北方的那段经历，两人经常回忆，引以为美事，很快乐。这时候，有人也劝说海筹先生可以重新作画，他回答说：“年纪轻的时候也不愿做，何况现在头发苍白、眼睛模糊怎么可能再去作画呢？”
公元1796年，海筹先生突然身体右侧无法动弹，便只能卧床。卧了一段时间，心情相当急躁，专门想到用刀自杀。对旁人说：“自己正因为不能坐着月亮船去往天河星宫，所以会让我得到这样身瘫床上的下场”。公元1797年6月8日，郁郁不乐的海筹先生辞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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