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平凡的世界》续：孙少平的诗和远方14难道，我真是脚踩两只船

作者/踪影

金秀着急地喊着，就要过来拉架了。我和安锁子都松了手，站住，不说话。金秀拉住我，说：少平哥！

我看着安锁子，低声说：锁子，是我不对。

安锁子抬起右手背，摸了一下被我打过得面颊，噗地一下吐了一口唾沫，扭头走了。

金秀拉着我的臂膀，说：哥，少平哥，走啊！

金秀我们一路走着，沉默着。我心里一直在回想刚才和安锁子打架的一幕。安锁子愤怒的话语，声音很刺耳地回响着：……原来你是脚踏两只船啊！这句话深深刺痛了我的神经。一直在我脑海里回旋不已，乱纷纷的，扰乱了的我思绪。回想碰到安锁子的那一刻，我是和金秀有说有笑地并肩而行，别说安锁子，任谁都会浮想联翩的。

这一刻，我沉默不语地走着，心里却是纷乱如麻，难以宁静。好在金秀也并未问我跟安锁子打架的原因。我们都沉默着，过了一会儿，她忽然问：少平哥，我来大牙湾工作，你是不是很意外呀？

沉默。我似乎没有明白金秀说的话。只是静默着，机械地和金秀一起走路。金秀加重声音喊我：少平哥！

我如梦方醒，哦，金秀，你说，你说。哥听着哩。

你有心事？刚才那个人看我的眼神怪那个的，所以我就紧走几步，……没想到你们……唉，少平哥，别再去想了，都过去了。我……我就是害怕你们谁把谁打伤了，那样的话就麻烦了。

对不起啊！金秀，让妹妹一来，就看笑话了。那人叫安锁子，是我们二班副班长，也可说是我的左膀右臂哩。那小子本来就是筒子脾气，动不动就爆。不过，今天，是……是我不对，是我先动了手。你别担心，我们不会有事的。

宿舍里，张银存下了白班，正歪在床上听收音机里播放的秦腔《五典坡.探窑》：寒风吹，飞雪叹，天交恶九，……他如醉如痴地跟着收音机里的唱腔哼戏词儿，一手不由自主地打着节拍。我和金秀一进门，惊吓得他忽地起身，结巴着说：班……班班长回来了呀！

我嗯嗯着点点头，说：这是金秀妹妹，她来咱矿医院工作了。银存眼睛放着光芒，看了看金秀，又像是遇到强光刺激一般，低了头，看手里握着的收音机。随即不好意思地关闭了声音，慌慌地笑说：哈哈我、我有点事儿，…….说着，就拉了一件上衣出门了。看着张银存慌张的背影，我禁不住笑了，在心里说：多好的工友啊！

金秀环视宿舍一周，微笑着说：少平哥，你的宿舍跟我想的不一样哩。

哈哈，怎么了？你想象的是个什么样子呢？污七八糟，一开门，臭气先窜出来迎接远方的客人？金秀哈哈大笑，说：少平哥，你……你可真会开玩笑，不过吗？我还真没想到，你这屋里会这样整洁，东西也都放得这么的有序。

我笑了笑，说：这都是惠英姐的功劳，是她帮助整理的。

嗷——？还以为是你自己整理的呢？金秀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似乎在问：惠英姐是谁？

她，是我师母，我师傅工伤去世了。时间一长，觉得叫姐亲切一些。

我让金秀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给倒了一杯热水，说：妹妹喝水，哥这屋里也没什么招待你。一会儿，哥带你去吃饭。

金秀端起桌上的水杯，捧在手里，品茶似的，抿了一小口，说：少平哥，我……我来矿上工作，你……你高兴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一字一顿地说：金——秀，自私点说呢！我……是应该高兴。我，我和你哥金波是最好的朋友，你又跟兰香是那么好的闺蜜，我是拿你当兰香一样看待的。哥，真的不希望你放弃省城那么美好的工作和生活环境，来这偏僻的煤矿吃苦。这里跟省城真的是没法儿比的呀！这里只是个适合男人们掏炭的地方，不适合你这样美丽的女孩。金秀，工作的事儿，你既然办了调动，就安安心心干着。慢慢再做打算，这毕竟不是咱们的家，想回就回，想走就走。

少平哥，你能在的地方，我也能。我一想起你一个人在这里无亲无故的，心里就不好受，我只想在你身边，……金秀说着说着，眼圈红了，声音也哽咽了。

金……秀，你，你这样，哥更难受哩，哥不好，哥对不起你。之前我跟兰香说了，叫她劝你不要办调动，这里真的不适合你呀！唉——，现在说了，还有什么用呢？只好从长计议吧。

金秀端起水杯，抿了一口，说：兰香，她怎么能够阻止我的决定？

我一下感到词穷了，话再说下去，也是没用了。就说：金秀，走，哥带你吃饭去，今天哥请你吃好吃的。

金秀噗地一下笑了，说：哥，金秀长大了，有饭吃就行了，好吃的早就没那么大的诱惑力了。

嗯嗯，我兰香妹妹，金秀妹妹都是大姑娘了。可是，我恍惚觉得还是昨天的事儿，你们两个都扎着小辫子，在石圪节念书呢。

少平哥，再不要当小妹妹看我了，人家已经长大了。

陪金秀吃了饭，又送她到医院楼下面，我站在那里，看金秀上楼，金秀走了几步，回头向我招手告别。我也跟她招手。告别了金秀，回宿舍到路上，我在心里对金秀说：金秀，好妹妹啊！你这一来，可是真让哥为难啊！哥已经把人生交给大牙湾，交给掏炭事业，交给我亲爱的晓霞，交给……唉！金秀，你让哥怎好处事为人啊！今天已经跟安锁子干了一仗。安锁子的筒子脾气，打了也就过去了，可是，可是惠英姐、明明，他们母子会怎么看呢？惠英姐，我虽然没有向她求婚，我们彼此也从没有明确过什么。

可是，可是。在冥冥之中，我是把惠英姐那里当成了唯一能够温暖我心灵的地方，惠英姐和明明也早已经把我当成了依靠。每次，一走进那座小院儿，都有一股暖流涌来，包裹了我的全身。明明略带奶声奶气的童音，叫我叔叔，跟我说这说那的时候，我的心就会柔软到溶化了一般。

如果说，我一定要娶妻成家的话。那么，我是不是早就把惠英姐和明明当成了我的家人呢？！一直以来，我都是在追求自我提高上下功夫，下井掏炭，复习功课。每天，每天都在紧张地旋转着，陀螺一般不停不歇。还从来没有认真想过和惠英姐，还有明明，是一种怎样的关系。我就是关心他们母子，我也怕金秀受伤害，难道我真是脚踩两只船？今天，安锁子的爆发，给我了一颗醒心药丸。我……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晓霞！我亲爱的晓霞，你是不管不顾地去了，去了那个人类未知的天堂，可是，我该怎么办？晓霞，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啊！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