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漫记·10 诡异的湖畔
总有些梦想
终会破灭
总有些期待
一无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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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清晨，青海湖畔。
“马！马！骑马！”突然相公欢叫起来。
不远处，一位穿着蒙古族服装的小女孩牵着匹马走来。青海不同于西藏，虽然有很大范围的西藏，却也有不少蒙古族和汉人。这位蒙古族女孩显然是在湖边兜售骑马生意的。
“我也要骑，要骑马还要照相！”华哥跟着雀跃。
“你们两位以前没骑过马，还是到景区里面再说吧，在这种野地骑马不规范。”我谨慎地建议。
队伍中只有我和领队的李兄骑过马，我们也都不主张骑马。
“不行，现在就骑！”
怎么这么猴急呢？难道相公真的是弼马温出身？
“还没有收好帐篷呢。”我劝说道。
“就要骑！要骑！”有人继续坚持。
“吃完早饭再骑如何？”我试图阻止。
“要骑，骑十分钟再吃饭！”
实在挡不住，我也很无奈，只能硬拉着他们去吃早饭。
早饭后，闻风而动的几个藏族小丫头牵来了四匹马，我这种毫无兴趣的人，也不得不准备骑了，总不成他们骑马我在后面跟着走。
四匹马中，有一匹挺俊秀的栗色马，肌肉结实，油亮。那位最猴急的家伙一眼看中，就准备爬上去。
“我要这一匹，换给我骑。”刚才还坚决反对骑马的领队突然提出要求，“你们都不会骑，我不但会，还能驰骋。”
大家点头，毕竟是老大么，一千年前的四人组也只有老大才有资格骑马。
我留心观察，那两位见了马就发狂的队友，虽然是第一次骑马，但动作很敏捷，看样子没什么危险。
我是谁？
既然这样，最值得担心的是我这种笨人了，虽然不止一次骑过马，但运动天赋很差我，极度不自信。小心翼翼爬上马背，观察身边的队友，才注意到那位号称能驰骋的老大，上马姿势这么怪呢？
很显然，少数民族同胞们对这帮骑术基本为0的汉族大叔们相当信任，将缰绳丢给我们，任由驰骋。
一马当先，老大那匹栗色的马儿冲出队伍，一马当先，好厉害的样子。
前面在跑，后面慢吞吞跟着的三个人脑袋一起朝左侧歪，与领先骑手身姿角度相同。
歪、歪、歪……最后，我们的脑袋也歪不下去了，哐当！能驰骋的带头老大脸朝下坠地，栗色的马儿也被吓着了，跑出老远。这一幕简直像是慢动作回放。
难以置信，我们三个都吓呆了。
“师傅！”过了好一会才有人叫一声，跳下马跑过去
“怎么就……不会骑了呢？不是能驰骋么？”我也不敢骑了，赶紧趁机溜下马。
“当年那匹马是白的，是不是这个颜色不对呢？”猴急的家伙在一旁嘀咕道。
在此为尊者讳，不说明受伤部位和严重程度。大头朝下，当然伤得不轻，看了真令人心痛。
01 青海湖
湖畔春梦尤未了，晨起帐内仅一人。
昨晚零点30分到达青海湖畔，看手机地图已经紧贴着湖边，却也看不到湖水。虽是漫天星光，但略远点也是漆黑一片，不敢胡乱开车，只能随便找一块平地扎帐篷。
这是本人第一次在外扎帐，这帐篷都不是自己的，而是临走前找老同学野人借的。值得信赖的是，同行的三位都是老驴友，做这种事情很熟练，三下五除二就帮我摆弄好。夏日夜晚的青海湖畔，没那么冷，睡在帐篷里感觉不错，新买的鸭绒睡袋暖暖的，不远处马路上进出西藏的大货车轰鸣着，不一会也就睡着了。
早上六点多，打了鸡血的相公在外面大呼小叫，出太阳了。
钻出帐篷才看到，几百米外就是青海湖。昨晚多开半分钟，就能在湖边扎帐。
此刻，朝阳正在从湖对面山丘上升起，穿透薄雾，映照在湖蓝色的水面上，似乎很是壮观。然而，看到这景色我后却略感失望。
众所周知，青海湖是中国第一大内陆咸水湖，这里也是青海省两个五星级景区之一。
记得小时候读书时，课本里说，江西鄱阳湖是最大的淡水湖，也是全国面积最大的湖泊。到了现在，全国最大的湖到底还是不是鄱阳湖？
据统计，鄱阳湖经过多年的围湖造田，现今面积仅为49年前的三分之一弱，到了冬天，由于三峡工程的举世瞩目成就，过去的六分之一都达不到。与此相反，青海湖在经过一段时间萎缩后，近年来面积逐年扩大，现在已经远超鄱阳湖。
别扯什么咸淡，我面前的就是中国最大的湖。
02 藏医藏药
没时间欣赏这中国第一湖。一大早出了意外，真是无妄之灾。
无论是出门在外还是居家过日子，坏事情总会遇到，但今天这种事儿真是典型的自找倒霉。
有些旅游项目，比人们想象的要危险得多，骑马是最典型的一种。
以我个人有限的骑马经历中，亲眼见过多次坠马，听说过的惨痛故事就太多了。这回西行中，遇到三位来自重庆自驾出游的年轻人，跟着我们走了几天。他们在塔公寺附近骑马，是很矮小的西藏蒙古马，其中一位壮实的小伙子还是掉下来了，连着三天不见好，不得不返程就医。更大的危险呢？看过美国小说或电影《飘》么？白瑞德和郝思嘉的女儿怎么死的？
玩这种危险项目，必须有人陪同，或者牵马，或者同骑。再者，宁肯贵点，也要找正规有资质的地方，那里的马更温顺，那里的马童更专业，出了事情，也能找景区索赔、就医。
我们这回，坠马之后那帮蒙古族的女孩们居然还来要钱。
没办法，认倒霉，去医院吧。
先在青海湖畔找到一家小诊所包扎，诊所是藏医开的。对于藏医，过去只闻其名未见其形，这回见了也没搞明白。诊所里有一大堆装在瓶子里的各色粉末，还有摞得高高的藏文医书，墙上还挂着藏医针灸图。看起来相当专业。
藏医针灸图
藏药这些年倍受推崇，据说除了历史文化沉淀很深外，价格也甚是高企，因为藏药炮制相当复杂，需要研磨很多宝石入药，成本高，故而相当珍贵。
好几年前，郭德纲因为与中央电视台的冲突，被揭露代言那个叫什么“藏秘排油”的减肥药，涉嫌虚假宣传，搞得沸沸扬扬，各说各有理，咱们也没必要评说。如果你来了西藏就知道，这地方除了少数脑满肠肥的大喇嘛，老百姓就没胖子，怎么会有用来减肥的藏药？
世界上任何一个古老的民族都有自己的传统草药体系，无论是汉民族、藏民族还是中东、埃及和欧美各民族，这是现代医药学没有出现之前必须经历的原始发展过程。
藏医不值得过誉，原因在于青藏高原的植物种类太少了。神农尝百草，也就能从中找到为数不多的有效的草药，青藏高原怎么办？或许，就只能在矿物质上打主意，与和天葬一样，或许是无奈的选择。
或许有人觉得笔者的评判过于贬低藏医药。没关系，你若真的相信藏药很有效，请去查查西藏在进入现代社会（和平解放）以前的人均寿命。我敢保证，你若是藏民生病后还真不一定选择吃药，按照那种寿命值，还不如是去拜神。事实上，这儿人也真就是这么做的。
无论任何民族号称自己有多么神奇的医药、医术，查查平均寿命，和同时代别的民族比比，高下立现。建议你最好别查中医，我知道也不会说的，不惹事儿。
西藏动植物和矿物质有限，但也有名贵的药材。滋阴壮阳、延年益寿的冬虫夏草，那可不是一般的神奇。有趣的是藏民吃是没效果的，所以他们也不吃。但这种了不起的药材偏偏对汉人的体质有奇效，此外，对牦牛也相当有效，每个卖牦牛肉干的藏人都这么说的：“我们这里的牦牛，就是吃冬虫夏草长大的呀，大补……” 原来咱们汉人和牦牛是一种体质。
在小诊所里面看了还是不放心，我们又驱车几十公里前往青海海南自治州首府，找大医院看病，到那里当然又是XYZ光之类的系列检查。既然到了医院，出血的可就不止是身体，医院越大，检查手段越完善，出血越多。
检查之后，也得不到确切的结论。从那么高的地方栽下来，轻微脑震荡或许会有，别的还能怎样？我觉得也就只是皮外伤罢了，那种“按在地上摩擦”的情形，看着挺惨，却也没啥。
罢了，暂停行程，到西宁休养。
03 遥远的湖畔
毕竟大老远跑来了，总要看看青海湖。从早忙到中午，也没来得及看看湖是什么样子，于是大家决定还是先回到湖边，然后再去西宁。
早上看湖是蒙蒙的，或许是晨雾。
翻山回来在高处看湖，天挺蓝，湖水也挺绿的，也就是这样吧。
十几年前，一位女士告诉我她去过青海湖，她说从没见过那么蓝的天，那么通透的空气。她告诉我，青海湖美得令人陶醉。
我一直记得她的话。
来之前，我一直以为这里是美丽的青藏高原，是全中国天最蓝、水最净的地方。这里，是我曾经的梦想之地。
现在看，还挺好，但是也就是那样，我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开车到了湖畔，但凡任何风景好一点，可以靠近湖水且岸边不那么糟糕的地方，一定有人圈起来收费。只能沿着湖走一段，旅程的原计划是围着湖转一圈，再扎帐休息一夜。
走了十几公里，更加令人绝望，除了很糟糕的滩涂外，岸边全被铁丝网拦住。我真是服了，青海湖方圆几百公里，就这么给瓜分了？
只好返程，到了一处，看到不少人在湖畔玩，都是普通市民模样，也有私家车停在附近，附近没有标牌，没有铁丝网，于是也开过去。
从昨晚到现在，用了十几个小时，终于可以触摸湖水了。
有人走过来伸手，停车费50元，奶奶地。
注：在青海湖游玩务必小心，在马路之外任何地方停车、游玩，都有可能冒出蒙古人过来收钱。他们会声称这里是自家的草场。你只要乖乖掏钱，不争辩，不会有事的。
掬水入口，是咸的。
站在湖畔没感觉，这里和鄱阳湖有什么区别呢？
那些纯净的蓝在哪里？青海湖畔的天与前两天我们路过的川西西藏没法比，那边是真蓝。
发了一会儿呆，旁边来个做导游的小伙子，他告诉我，空气中的不是水雾，是雾霾。
真没猜错，青海湖也有雾霾了。
小伙子说，西宁的雾霾更严重，拉萨都已经有了。以前，青海湖号称一望百里，可以从湖的这头看到那一头，现在这种天气几乎绝迹了。
还是走吧。
回去的路上，湖畔有大片的油菜花，黄蓝相映，挺好看的，拍照可以，交十块钱。
这就是我梦想中的青海湖？
是不是因为我的期望太高了？
到了青海湖边，就想起我的大舅。我很像他，无论是性格、长相、乃至神态。他也曾是一所大专的老师，担任教务处长。
五十多年前，不到20岁的他因为家庭成分问题，考上大学也不能被录取，孤身一人出来闯荡。大舅从东北一直到了青海湖，在湖里捕鱼，差点被淹死。当年的大舅，在湖边哪个农场生活呢？我今天走过的地方，他来过么？
没法知道，大舅已经走了。
我想起前一个月看的电影《归来》，小说《陆犯焉识》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当年全国最大的劳改农场就在青海湖畔，现在还在么？在那个时代，一位劳改犯从这里逃脱，辗转到上海？是真的有人间奇迹还是作者的臆想？
回去的路上很难受，帮队友跑了半天医院，自己的的鼻炎很严重。或许是昨晚睡帐篷着凉了。我这种过敏性鼻炎对环境极为敏感，空气质量不好，极易发作，空气质量优秀，绝对没事儿。前段时间在西藏可从未犯过。
青海湖，真的不干净了，不仅是空气，湖畔弥漫着铜臭之气。游客也太多，前两天我们还算自驾，来到青海湖，就是扎堆。
下午到达西宁，青海省的省会，号称“夏都”，却热得要死。后来本地人告诉我，这是今年最热的一天，极少见。
能够被称为夏都的地方，应该有中央政府首脑或者主要部门夏天在此避暑并办公。在中国能够得此称号的，只有两处，一是庐山，当年的国民政府每年夏天至少有两个月在山上办公，49年后我党又召开过两次庐山会议，此地被称为夏都名至所归。另一处是北戴河，毛泽东等历代中央领导人长期夏天在此避暑，并召开多次大小规模不等的北戴河会议，比如去年中央深化改革决议就是在北戴河拟定的。除此之外，还会有夏都？
西宁，夏天凉快点就敢称夏都？
今天很不快，相当不快，文字写得伤人，抱歉。
总有些梦想，终会破灭。总有些期待，一无所得。
下面就努力写点开心的。
尾声
“我找到原因了。”受伤的领队在回西宁的路上突然道，之前他一直在昏睡。
“什么原因？”大家赶紧问。
“我为什么会落马，是因为那个女孩。”伤者严肃地道，“早上的那个女孩有问题。”
我想起来，是有个女孩。
一大早，我们开始收拾帐篷的时候，不远处马路边上就坐着一个姑娘，背着个双肩包，鸭舌帽，大墨镜，大口罩，长围巾，黑衣，灯笼裤。简而言之，她的全身都被遮住，让人没法看出相貌体型。
在这种高海拔的地方，这样穿着为了防晒，可一大早没什么阳光时就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确实不好理解。
以我当年搞过金属材料技术以及现在搞艺术的X光透视眼，估算此女年龄约20上下，体态相当不错。
我们在收拾帐篷，她默默地看着。有人猴急试着骑马，她一声不吭看着。直到我们去吃早饭路过她身边，她依然默不作声。
关心群众的华哥开始主动上前搭讪。
女孩说自己是徒搭的，准备去西藏。
等我们吃完早饭回来，女孩还在原地，为人热情的相公就问对方是否需要搭车。
对方说不用，自己已经约好了，有人带，在这里等车过来接。
附近就几家小店，一个加油站，宾馆都没有，一大早女孩从哪里冒出来的？等了一两个小时没车来接却不急不躁，不吃不喝，这还真奇怪了。
我们领队却不肯放弃：“你是说你是在南京读大学？我也是南京的，我原来住在XXX。跟我们走吧，我们是九江的，你到九江以后可以回南京，不远的。”
那个自称在南京读书的女孩却不再吭声，我感觉她并不了解南京？
我心中着急。还有，这帮人是不是疯了？还有一万多公里，你们拉个大姑娘上来坐在我身边，就算是体态再苗条也挤死人呀。最关键的是，你们连对方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呢！
“你们看，我从来不和女孩子说话的，这回说了几句，就出事了。”受伤队友总结道，“我骑术那么好，怎么会落马呢，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我们都相当困惑，理解力不够。这就好比唐僧从白龙马上掉下来却责怪蜘蛛精，换是谁都不好圆场。
这一路上遇到不少徒搭的女孩，华哥每回都是巴不得一次带三五个走，相公多次对女大学生表示同情，只有领队李兄，对她们一概冷眼视之，不搭一语。这回是怎么了？脸都看不到就热乎乎往上贴，真是奇怪。
“师兄们。”住下后找个机会，我偷偷问另外两位，“师傅的魂儿是不是给妖精抓去了？”
相公转向华哥，毕竟这个队伍里面华哥的年龄最大，或许阅历更多。
“可能。”华哥抬起头，用深邃的眼神望着天花板。
特别说明，冯老师可以开玩笑但绝不瞎编，下面这张照片我都不知道怎么拍的。当时我在马上，以我低级的骑术可不敢端起相机。看到照片我才意识到，这个女孩本是坐在马路边，但在我们上马时却突然出现在车旁。
再回想，坠马之后，女孩就消失了。
西行路上，难道有妖女作祟？
好刺激。
修订版后记
尾声的故事，曾单独写成《影像记忆·独闯西藏的女生，由可可西里失联事件想起的往事》，蹭了当时的热点。
青海湖，或者说这些年火爆所谓的环线游，真不咋地。为什么，后几篇再做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