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皮,不是绿植么,不是道路边、公园里整车整车运来,平铺在地上起绿化作用的么,怎么要铲它呢,铲草皮何用?现在很多人肯定想不通,也想不到还有铲草皮这么回事。其实,没有经历过这事的很多人也不知何谓铲草皮。现在,我们只知道草皮是种的,广袤的良田平平整整,精心种植的绿草绿油油软绵绵,很是漂亮美观。时不时有机器在上面操作,铲起薄薄的一块块,捆扎打包,运到城市里,铺装在大街小巷需要绿色的地面上,它是城市绿化的主力军。我说的铲草皮,是小时候的事,可不是铲这种草。再说,那时还没有草的引进和种植呢,至少在我们这没有。夏天,烈日炎炎,火爆的太阳,对于我们农人,那是热情到了家,个个热得汗流浃背,晒得全身乌漆嘛黑,哪都油光发亮的。心里虽然一百二十个不愿意天天的大太阳,但从秋季收成来讲,又不得不希望它如此,因为光照好意味着收成好。后来读了书,我才知道,光合作用对于农业生产的重大意义。大太阳于我们小孩来说,也是希望它天天如此。一则可戏水,二则利于铲草皮,完成烧饭材料的准备任务。烧饭材料老妈当然是主力,小孩除了冬天的挖豆根,还有夏天的铲草皮,而且到秋天都可以。山区丘陵,高低不平,砂岩裸露,石皮壳之地很多,没法子开荒种植,农作物娇贵,在这样的地方生长不了。野草可是生命力顽强之辈,大凡只要锄头不可及之地,不是纯粹的硬石地段,只要丁点的缝隙能渗入雨水,皆可芽发根扎,加之高低陡峭的边坡地带,存不住水,也没法种植。这些都为一种叫蛇筋草的野草留下了大片显露身手的好地方。只要是其草籽能滚落留住,皆是其可作为之所。蛇筋草根系发达,大有沙漠植物的影子,趴地蔓延。它有长长的藤筋,草叶稀疏小长条片样,分散在藤筋的两侧。夏天干旱,其藤筋则一再细化,藤筋颜色也由青而深红,再紫红,直至黑红,叶子也一缩再缩,最后整株草都是干瘪近枯萎的样子。仔细看,还有一层油蜡样的保护层。但若是雨水来临,第二天就又是生机勃勃,尽展活力了。或是在水多地肥的菜地里,蛇筋草抓住农人没空光临清理的机会,三两天就占领铺满菜地,藤筋粗壮饱满,毛茸茸,叶子也是肥厚长大,极像毛竹的叶片。总之,它无处不在,不管你欢迎不欢迎,它都会来,在你经意不经意间。尽管大人们不欢迎蛇筋草,大有自留地一根不留彻底清除之意味,但无奈也无法完全根除它。而我们小孩子可不管这些,从铲草皮的角度,却是巴不得它无处不在,繁荣又茂盛呢。何况,它们往往是抱团作战,连片占领的。
每天下午放学到家后,太阳还有一两竹竿高,挂在西边天空。三三两两的大小孩子,不约而同地扛着阔板锄头(这是一种专用锄头,锄面比较宽,厚度薄,重量轻,做田埂时吊泥、铲草皮用),锄头柄穿过粪箕叉杆,肩在肩上,朝着目的地开拔,我们目的地一般都是内礼塘那。礼塘水库修建时,迁移了一个大村庄,留下几百亩的空场地,每年雨水季节,都会被水漫淹,水退后既开阔又富含养分,是蛇筋草的天然繁殖地。铲草皮是技术活,也许有人会说,将草连根铲起,这不是很简单么,非也。你若手握锄头柄姿势不对,则有得受的。太下(手离锄头太近),没经验的弯腰又不够,则锄面过平,锄头会在草面上打滑,很容易铲到自己的脚指头,鲜血淋漓,那是够惨的。我就挨过,印象很是深刻。若想弯腰到位,又一个劲的挥锄,则铲满一粪箕的草量,这个腰就不是你的了,三天你都不要想再来光顾草场,这就大大影响了老妈交代的任务及时完成。或者手握锄柄过远,则锄面太竖,会铲得太深,变成挖草,则拖不动锄头,很是累人。挖上大把的泥土,也成了挖地开荒,这个可不是我们小孩子能干,且该干的事,况且这地方没法子开荒种东西。虽然锄头不重,但要连铲带挖整满一粪箕的草,得累得够呛。实践出真知,我们是在前面大哥哥的指导下,甚至是父辈们的指导下,开始铲草皮的。由此,像我老爸和大哥、堂哥他们,个个都是高手、能人。看他们铲草时,轻晃上身,稍微弯腰,双手握着锄柄,嚓嚓嚓地一下一下,很是悦耳,重复着给大地剃头,娴熟的动作也很优美。碧绿的草地,也在手起锄落的过程中,被一块块铲起翻过。跟在后面的我们,双手捞起草块,捶打抖落草根上的泥巴,摊晒在手边前一天铲草后裸露的泥地上,等待晒干后装回家。铲草后留出的空场,就像给小孩理光头时一铲到底,或者纪录片里机械化收割小麦稻谷等作物时过了一遍,那样子的分明有痕。这是一种劳动的慢动作,更像是锄头操的表演和享受过程,若换到现在,从城里人的眼光看来,肯定是这样的。他们会认为,这比华佗的五禽戏更有生活的原汁原味感。可惜,于那时的我们,铲草皮是劳动,是为家庭分担力所能及负担的男子汉行为。虽然我个小力弱,但也积极参与。其时,家家户户的小孩都在努力参与中。。。正是从小做这样类似的劳动,才培养了我们这一代人的责任与担当。想想现在的小孩子,是不是也应该从小让他们参与家庭中他们力所能及的劳动中呢? 我想,答案应该是肯定的。
作者简介:江西玉山人,四川大学毕业,哲学博士,曾在乡镇、县级政府任职,挂职中国人民银行总行,现为中部某省地级市公务员,从事金融口工作。喜藏书、阅读,也喜动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