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恶不过三代
“富不过三代”之说很流行,其实并不符合历史事实。古来富过三代、富裕十几代的家庭家族多得很,西方也不少。“富不过三代”这种现象只存在于马邦社会。“富不过三代”的实质是恶不过三代。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古来大恶,难过三代。故东海曰:大恶不过三代。证以二十五史,堪称历史定律。历史上的暴君恶主、乱臣贼子和邪教恶势力,无论怎样强大猖獗一时,都不过三代。到了三代,不是衰败,就是灭绝,而且很多是即身败灭。
最典型的是秦始皇家族,其孙子子婴死于项羽之手,其族人被项羽灭绝。之前,秦始皇的三十几个子女包括长子扶苏,都统统死于秦二世和赵高的合谋。死在赵高手里的秦王朝文臣武将不计其数,死得最集中的是胡亥僭位和指鹿为马两次事件。
从商鞅开始,凡帮助有大功于秦国的文武大臣,富贵都不过三代,而且大都即身而败。赵高劝说李斯与自己同谋,最打动李斯的是,一旦扶苏继位,比以蒙恬为相,李斯就一定丧失相位,而秦国罢免的宰相功臣都没有好下场。赵高的原话是:“高固内官之厮役也,幸得以刀笔之文进入秦宫,管事二十馀年,未尝见秦免罢丞相功臣有封及二世者也,卒皆以诛亡。”(《李斯列传》)
赵高说的确是事实。商鞅变法之后,为秦国立有大功的宰相,都没有好下场。例如,通过变法使秦国中兴的商鞅,被秦惠文王车裂;首创连横的外交策略、使各国纷纷由合纵抗秦转变为连横亲秦的张仪,出逃魏国而死;秦国名将、左丞相甘茂,因遭向寿、公孙奭谗毁投奔齐国,卒于魏国;一生四任秦相的镇国权臣魏冉,被秦王罢免后,于陶邑“身折势夺而以忧死”;为秦国强大而定下远交近攻谋略的范雎,失去秦昭王的宠信后,辞归封地不久病死;对秦王政兼并六国的事业有重大贡献的相邦吕不韦,饮鸩自尽。统一之相李斯,被腰斩并夷三族。
商鞅被车裂
秦国名将也大多下场悲惨。白起,平生大小70余战,没有败绩,被称为战国四大名将之手、秦国第一名将,最后被秦昭襄王赐剑自裁。秦王朝最后一员大将章邯自杀而亡。司马错、李信下场如何,史书没有记载。蒙骜和王翦都“不过三代”。蒙氏家族祖孙三代出了蒙骜、蒙武、蒙恬、蒙毅四位名将,第三代的蒙恬蒙毅兄弟被赵高迫害致死,王翦的孙子王离被项羽俘虏。
暴秦文臣武将无论下场如何,无论死于它们的敌人还是自己人,都不值得同情。暴秦的功臣,就是暴君的帮凶或暴政的凶手,人类的大敌!
司马迁在《史记》中借某“客”之口提出了一个命题:“为将三世者必败”,意谓一个家族三代都连续为将,第三代必然衰败。秦二世时,王翦及其子王贲已死,蒙氏又被灭。陈胜反秦,秦使王翦之孙王离击赵,围赵王及张耳钜鹿城。《史记·王翦列传》记载:
或曰:“王离,秦之名将也。今将彊秦之兵,攻新造之赵,举之必矣。”客曰:“不然。夫为将三世者必败。必败者何也?必其所杀伐多矣,其後受其不祥。今王离已三世将矣。”居无何,项羽救赵,击秦军,果虏王离,王离军遂降诸侯。
《史记》只说项羽生擒了王离,没写王离如何死法。但落到与暴秦有血海深仇的项羽手里,不得好死是可想而知的。
《史记》认为,“为将三世者必败”,是因为“必其所杀伐多矣,其後受其不祥。”其实杀伐多未必不祥,盖战争有义不义之别。吊民伐罪、抗敌御寇、革暴君暴政之命的正义之战,杀伐无碍。曾国藩对洪杨帮的杀伐可谓多矣,照样子孙兴旺,世代昌盛。
“为将三世者必败”之说成立的前提是,其将为恶,是充当极权主义、恐怖主义和各种邪恶的鹰犬,是为恶势力、恶事业而战。我说过,人世间有两种至大无外、至高无上的罪恶:一是极权主义,即政治恐怖主义;二是极端主义,即宗教恐怖主义。如果有更大的罪恶,那就是两者的结合。
凡是赞美、支持、参与、帮助、献身这两种事业者,都有相应的罪恶。奉献越多,牺牲越大,罪孽越深。发明、宣扬极权主义和极端主义邪说,也是大恶。如法家集大成者韩非子,如某家最大宗师某某某,都是罪孽深重。这种罪孽,良法罚不了,天理饶不了,因果饶不了。它们虽然未曾亲身实践其学说,但为暴君暴政和恶制提供了理论基础和思想指导,是极权主义的教师爷。
“为将三世者必败”改为“为恶三世者必败”,就完全成立了。与“为恶三世者必败”、“大恶不过三代”一脉相承,我曾根据儒经义理提出“大恶无后”的观点,意谓大恶之人物和势力没有后福、后续和后代。
苏轼说:“天可必乎?贤者不必贵,仁者不必寿。天不可必乎?仁者必有后。”苏轼的理由是:“人定者胜天,天定亦能胜人。…善恶之报,至于子孙,则其定也久矣。”(《三槐堂铭序》)苏轼的话反过来就是:大恶必无后。鉴诸二十四史,罕见绝嗣无后的圣贤,也没有子孙昌盛的恶棍。
为“大恶无后论”提供各种触目惊心的证明的,除了中国的历史和现实,还有西方。西方暴君和暴君集团中人,下场不悲惨者几希。希氏集团、列斯集团、波氏集团都是典型。戈培尔是广大宣传工作者的榜样,其名言“谎言重复千遍就是真理”为无数人信奉,似乎没人想想其自杀其妻和六子自灭其门的下场悲惨。
注意,大恶无后,不能倒推说,无后者都是大恶,就像法家大腕多数被诛杀或族灭,不能倒过来说,被诛灭的多是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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