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陇东学院学生程建刚：毛大爷

（王振刚摄影）

虽然我知道毛大爷并不姓毛，但你要是细问他不姓毛姓什么，这我还真说不上来，估计已经没人记得了吧。

毛大爷在我们这小地方算得上是一位大人物。很小的时候听人说毛大爷早年间在黑河一带当土匪，而且土匪头子还是他昔日的好友，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毛大爷和土匪头子吵架了，发飙的毛大爷砍了土匪头子一条胳膊，送到了当地的兵团。人们都说毛大爷这么做是为了保命，他怕兵团剿匪把他也杀了，不久之后，兵团还真就把土匪给剿了，抓住了只剩一条胳膊的土匪头子。从那以后，人们就戏称毛毛躁躁的他为毛大爷，叫的久了，也就忘了他的本名。

据说毛大爷是独生子，儿子是一名军官，在中印反击战中被敌人陷害，掉进冰川里牺牲了。可是没有充足的证据，最后连烈士都没给申请到，他媳妇也因此一蹶不振，没多久也死了。

在我印象中，他是一个非常健壮的人。有一回，两个孩子在冰封的湖面上滑冰时掉进了湖口的冰窟中，并且水流使他们离开了冰窟口，前来救援的人虽然透过冰层看见了他们，却没有办法弄开冰层，若是等着拿来工具，那么冰下的人可能已经死了。这时候毛大爷一下跪倒，攥起拳头就是一顿砸，奇迹般地冰层居然裂开了，我亲眼看见毛大爷一手提起了两个孩子。后来那两家人去感谢他，他什么都没收，只是说了一句：“丧子之痛，不愿延传而已。”便关上了小木门。

毛大爷有一个大果园，里面有许多好吃的果子，每年夏天我们都会偷偷翻进果园偷果子吃，虽有着酸，但依旧乐此不疲。有时候也会被毛大爷逮个正着，有一次，我们刚翻进果园就被他抓住，凶狠的面孔，紧咬的牙关，一个手里扯两个衣领，硬生生把我们拽进小屋里，吓的我们大哭大叫，或许是不堪忍受刺耳的尖叫，很快他便放了我们。更令我们欣喜的是，他并没有告诉我们家里人，逃过一劫的我们，悄悄说着毛大爷的仗义。而每年果子成熟后，人们就会发现，毛大爷不坐在那里看果园门了，而果园门也时常大开着。

毛大爷是那种不要命的人。我们这地方属于甘肃内蒙的省界上，但没有什么明显的标志，这就导致后来两地为此而大动干戈，毛大爷当时就带了二十多个人，拿着刀和对面合法拥有枪支的人们对峙了一个多月。虽然最后由政府协调化解了矛盾，但毛大爷也因此受到了批评，还被人当作仇家，县上派人去请他搬到兵团居住。毛大爷看他们一眼，关上了门。

毛大爷家里一直冷冷清清，但也会有一段时间，他那里会热闹一点。年前一个月，毛大爷会进山去，一进就是一个月。出来的时候总能带上很多野鸡，野兔，甚至是野猪，而他也会很公平的分好，悄悄挂在各家门口。出于回馈，我们也会把准备过年的好吃的给他送去一些，那是我们这些孩子敢正面看他的为数不多的时刻。

后来我到外地上学，回家后听说他老去了，在他的遗物中找到一封信，上面写了如何捣毁土匪据点的计划，这是他作为兵团侦查员卧底时收到的任务：“剿杀匪头，后山接应…”。面对生死之交，他既无奈又可怜，为了保住昔日的兄弟，只能砍下他一条胳膊，而他也悄然的当了一辈子坏人。

毛大爷的果园没了围墙，他的墓就在果园里，碑上也只有“毛氏”两个字。但墓碑前，总能见到祭奠他的果盘和野花。

【作者简介】：程建刚，网名小北，陇东学院学生，甘肃酒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