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水散文】第220期:江山无限
题记:如果雨之后还是雨,如果忧伤之后仍是忧伤,请让我从容面对这别离之后的别离。微笑地继续去寻找,一个不可能再出现的你。
江山无限
文|王宏涛
作为开封府尹,从没有人像吴夏贤一样无原则,而且还无……!喔,对了,像其名字一样,无下限!
东京城四壁守御史李纲,指着吴夏贤,笑道:“你呀,虽然无下限,却有利于我,这样,你做开封府尹,帮我再无下限一次。”
吴夏贤可是一个大理寺卿,搞错了吧?做开封府尹,这不是擢升而是贬黜!吴夏贤冷冷道:“李簸箕,你不是让我去开封府去敛财吧?”
李纲字伯纪,常被吴夏贤称为李簸箕。
李纲笑道:“正是!一万两银子足矣!”
吴夏贤气的就想敲李纲的头。
“怎么样?不难吧?”李纲笑道。
吴夏贤转身就想走。
“等等,算是我求你如何?如今国库空虚,朝廷内一片议和之声,你让我去哪里去寻这么多银子,没有这些银子,我们……”
“别说了,”吴夏贤一脸鄙夷,“这次是什么案子?”
是啊,是什么案子呢?说它大,简直与国运息息相关,说它小,就是一些文人的舞文弄墨。
这是北宋的靖康元年春,金兵攻陷了黄河以南,正觊觎东京汴梁城。
东京汴梁城内,以主战派李纲和主和派李邦彦为首的两派争吵不断。朝廷里争吵,东京城内也是人心惶惶、谣言不断。各种学说的小贴示在城中广为散布。有的贴示上写,金兵几日后就会打到汴梁城下;有的写,金兵已经进了城里,杀人抢掠无数;还有的写,韩世忠遇到金人从不力战,根本不配做将军!
不知怎么,消息被处于深宫的桓帝听到,桓帝大惊,当即将韩世忠罢免。又听说老将军种师道可以克金,便令其重新挂帅。老将军虽老骥伏枥,可面对金兵,还是年迈不敌,一时间,金兵度过黄河,东京汴梁城岌岌可危。
桓帝大悔,令御史台和大理寺严查城内煽动谣言者,一经查实,当谋反治罪。也正因为此,吴夏贤带着期望上任。
上任伊始,吴夏贤派出衙役等百人下去巡查,三天内,抓到了贴示煽动者不下三百人,一通拷问,有些人经不过拷打,纷纷拿出银两打点,吴夏贤倒是来者不拒,全部接收。这下倒好,办案三天,净得了二千银两。
这一日,吴夏贤正在府内品茶,室外春寒料峭,室内温暖如春。吴夏贤慵懒地坐在摇椅上,翻看着油印的《史记考纪》,只见其中一篇写道:金主于宫中摆宴,宴乐中用汉人射礼款待众臣,并大小鹿二只,以用射礼,金主笑道:“此二鹿,为父子也!谁能同时射中大小二鹿,可赏五百金!”有人站出,金主见是幼子完颜皋,笑道:“你想得为父奖赏么?”
完颜皋笑道:“当然,父皇赏金,乃天下至高荣誉,儿臣岂能错过。”
金主大喜:“好!赐金仳箭!”完颜皋接过弓箭在手,离席一箭之地,完颜皋一箭射出,正中小鹿腿,小鹿扑倒,大鹿见势跑开。完颜皋收回弓箭,金主不解道:“同射二鹿有赏,这是何道理?”完颜皋笑着不答,金主再问,完颜皋又射三箭,小鹿嗜血,倒地而亡,目似含泪。大鹿已逃出二射之地。群臣不解,完颜皋怎么这般箭术?金主大怒,道:“这是何道理?戏谑众人么?”完颜皋将弓箭奉上,笑道:“儿臣有下情回禀:“小鹿与大鹿,乃南朝父子皇帝,小鹿死,大鹿却逃之夭夭,正是南朝皇帝的共性,畜也惜命,南朝皇帝与鹿同样尔!”
这篇文章,明显影射大宋的徽宗皇帝和桓帝,用一个未发生的事情,来讽刺和打击汉人反抗金人之心,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吴夏贤心想:难道金人就这么自信?
这时通判进来,躬身道:“大人,据小人查实,此事确系有人指使!”
吴夏贤点了点头,“看来果然如此,具体呢?”
“这……”通判一时语塞。
吴夏贤一笑,“不会是所有人指使吧?”
通判尴尬道:“大人,小人查到一个叫李华的,他就是这本《史记考纪》的作者,当时他正和一个人接头,那人给了他二百银两,又给了他一个书贴,想必那个书贴就是证据,可惜被李华撕碎。这个李华,任凭怎么拷打,就是不说,大人,如果能还原这条书贴,一切必将真相大白。”
吴夏贤愣了一下,“还有此事?那李华呢,还有那碎的书贴呢?”
“回大人,李华现被关进牢中,书贴在这。”通判规规矩矩地从怀里掏出一把碎片,吴夏贤一看,简直没被气晕,“这还能复原?”这些碎纸如同齑粉,吴夏贤一把将其扔在地上,“除了这,就没有了?”吴夏贤愤愤道。
“这……”通判忽然想起,“大人,我看那人的身影像张楚,此事或许与张楚有关。”
“他?”吴夏贤想起来,之前在做大理寺卿时和他打过几次交道,此人风流倜傥,神秘莫测,而且棋艺高深,更重要的是,很有钱。
吴夏贤愣了一下,“确定?”
通判点了点头。
吴夏贤似乎有所醒悟,按说自己的棋艺,很难战胜于他,可每次都是自己胜出,为什么会这样?另外,朝中的很多文武大臣,都以熟知他为荣。一个无官职人员,竟有如此能量,难道……?
吴夏贤想到这却笑了,通判不解,“大人?”
“你去户部查一下张楚,另外,找到张楚,说本大人要和他再比试一番。”
二天后调查结果出来,户部叫张楚的,不下二百人,这些人中,却没有一位像张楚这样,出手阔绰的富家公子。通判道:“倒是几年前生业坊有个叫张楚的,失踪多年,一直没有找到,说是被金人驽去。”
大宋的户籍制度是逐户登记,凡不入籍或无籍假籍者,一旦被官府查到,一律治罪。所以,大宋子民很少有不入籍者或假籍者。即使是失踪人员,回到原籍者,也应以原名出现。
吴夏贤点点头,“那个失踪的张楚,他的家人又在哪里?”
“回大人,几年前被童贯陷害致死。”
“喔,原来如此!”吴夏贤点点头。
连日来,东京苄梁城的上空像破了天,一冬都难见的雪,却在早春时节,纷涌而至。漫天飞雪,如茅如荼,使得大大小小的街坊,全被大雪覆盖,再没有了往日的繁华与喧嚣。
风雪掩盖了繁华,山河却独显沧桑。
东京城外,金国二太子完颜宗望率领的东路军,冒着漫天的大雪,渡过黄河,攻取了滑州。二日后,大军又进入汴州,同时命令宋国将童贯、谭稹、詹度作为人质交给金国,否则将攻取苄梁。七日,金人各路军队围攻汴州。
此时的大宋朝中,以太宰李邦彦为首的主和派,完全代替了以李纲为首的主战派。桓帝听信李邦彦不战之言,许金人岁币,请求讲和,并割让了太原、中山、河间三镇。朝廷主张议和,李纲辛辛苦苦召集的十万人马,和民间的义勇军,便被弃置于一旦。消息传出,京城百姓无不义愤填膺,纷纷要求将李纲复职抗金。
这一晚,李纲迎着风雪,急匆匆赶到吴夏贤府邸。一进门,还未来得及除掉身上的雪,就抱怨道:“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难道我们大宋坐以待毙,大宋的江山就这样被人宰割!”
吴夏贤一笑,“李簸箕,这么晚来,不会是来抱怨吧,说说,还需要多少?”
“五千两!”
“好!那就三日后成交!”
李纲端起茶杯,猛喝几口,放下杯子,道:“好你个无下限,我可告诉你,你再无下限,也不可对百姓没有下限!”
吴夏贤哈哈一笑,“簸箕大人多虑了,取自金人,难道也须下限?”
“当然不需要,你可知道朝中有多少人与金人暗通款曲,你可不能无下限,通了金人!”
吴夏贤又是哈哈大笑。
雪霁初晴的东京苄梁城,一片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吴夏贤府中。
通判高兴地进来禀报,“大人,按您的吩咐,小人将张楚请来了。”
吴夏贤点了点头,道:“一切按计行事!”
不多时从外走进一位二十左右年纪翩翩公子,一身白稠直裰,风流婉转。吴夏贤起身相迎,张楚笑道:“大人一向可好,在下早有意要来拜见大人,只是私事缠身,还望大人见谅。”
“哪里,哪里。”吴夏贤哈哈一笑,“不会是棋事缠身吧?此番前来,我要与张兄再比试一番?”
“哪里,哪里,在下是求之不得。”张楚也是一笑。
二人落座,侍女奉上茶来。
半个时辰后,二人展开了对奕。张楚下得随意,吴夏贤也是漫不经心,优雅慵懒得很。
“局为宪矩,棋法阴阳;道为经纬,方错列张,你每一步都要看清了。这,可不是游戏!”吴夏贤凝视着棋盘,仿佛那里有他全部生命化成的精魂和利刃,他就是棋上的大将军!
一个时辰后,吴夏贤注视着盘面,哈哈大笑,“这局棋我赢定了!”
张楚笑着摇了摇头,“未到最后,输赢还为时过早,大人,您不想赌点什么么?”
吴夏贤哈哈一笑,“好,既然如此,那我就赌五千两银子!”
张楚也是一笑,“大人的胃口真是不小。”
吴夏贤又是大笑,“不瞒老弟,那翠锦阁的赛西施,那可是花钱如流水啊,你说说,我这胃口小了,能博得美人欢心么?哈哈,在者,没听别人说我是吴下限么?”说罢,吴夏贤又是哈哈大笑。
张楚点点头,笑道:“那就依大人,纹银五千两!”
“条件,喔,对了,”吴夏贤似乎想起了什么,“你还没说条件呢?”
张楚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不带条件的?”吴夏贤哈哈一笑。
“我赌的是国——运!”
闻听此言,吴夏贤更是哈哈大笑,“我不管什么国运,你输,就得给我五千两银子,公平吧?”
张楚笑着点点头。
中棋如布阵般展开,吴夏贤仿佛没落一子,都是稳稳的抓牢沉甸甸的纹银,至于国运与否,那是与自己无关。张楚笑意始终挂在脸上,就在吴夏贤以为张楚反败为胜时,张楚却将枰轻轻一推,笑道:“大人棋艺了得,在下输的是心服口服!”
吴夏贤也不谦让,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银子呢?我可是说话算话的人,不容任何反悔。”
“当然!”张楚一笑,当即拿出一张五千银票成交。
吴夏贤笑道:“棋局我已赢定,不知兄弟你说的国运,又是如何?”
张楚笑道:“当然是大宋的江山,大人您可是说好的,与李太宰共谋,我才前来,我想大人不会不知道吧,逆天行事,并非是君子所为?”
吴夏贤哈哈一笑,“好个君子所为,如果我反悔了呢?来人!”
话音一落,通判推搡进一个人来,这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浑身是伤,通判道:“大人,李华带来,听候大人处置。”
李华扑通跪下。
张楚就是一愣。
吴夏贤道:“罪人李华,此番让你来,这可是最后的机会,错过这次,你可是祸灭九族!”
李华梗着脖子,忽然看到张楚,神情陡然一转,哭道:“大人,小人实在冤枉啊,小人真不知什么书贴,小人真是被冤枉的啊……”
吴夏贤点点头,道:“好,那就以书贴呈上!”
通判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交给吴夏贤,“大人,这就是我捡到了这封书贴?”
原本底气十足的李华一看到黄色的书贴,脸色顿时大变!
那分明是张楚递给自己的书贴,早已经销毁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吴夏贤从容把书贴拿在手里,笑道:“看来,我的复旧之术已是炉火纯青了,神仙都无法企及,李华,还让本大人亲自念念么?”
李华仿佛被人当胸打了一拳,脸色灰白。
张楚更是吃惊,知道吴夏贤不好对付,没想到会是这样无下限,同时也暗恨李华,怎么做事如此不周!
李华面如死灰,跪地滚爬过来:“大人,大人,小人死罪啊!这都是,这都是张公子的主意……”
张楚气的,一脚猛地踢在他脸上,“该死的奴才,竟如此血口喷人!”李华被踢得嘴角流血。
吴夏贤摆了摆手,呼啦进来几个侍卫,“还不给我好生照顾张公子!”侍卫不容分说,将张楚拿下。吴夏贤道:“张公子,你父张业季为我大宋忠臣,可惜你……张楚,金人许了你多少好处,你这样为金人卖命,难道你不是我大宋子民么?”
张楚冷冷一笑,“忠臣又能如何,还不是被谗言诬陷所杀,我对宋人之恨,岂能与金人的恩情相比!”
吴夏贤点了点头,是啊,朝中奸佞当道,害死了很多忠臣良将。像张业季这般,之前为御史中丞,不与奸佞同流合污,被陷害致死,便是其中之一。不过,眼下国法与情理难容,吴夏贤还是沉下心来,对李华道:“继续说,他给你出了什么主意?”
李华五体伏地,浑身筛糠,“大人,我说,我说……是,张,不……是完颜,他,他让我们……写,写帖子,是,是想乱我们,我们人心,还有,还有《史记考纪》……”听到这里,吴夏贤什么都明白了。张楚雇佣文人写贴,以蛊惑煽动汉人抵抗之心,以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而他又广泛拉拢朝中大臣,用以金银贿赂,将一些文武大臣为金人驱使!
真是再坚固的城池,都架不住城内釜底抽薪!
吴夏贤笑道:“大鹿小鹿,难道你们就这么自信?”
张楚被按在椅子上,竟哈哈大笑起来,“怎能不自信?!如今大金兵临城下,不日将攻破东京城,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必为金人所擒,大人应该明白识时务为俊杰,凭你等抗争,又能如何?”
吴夏贤叹了口气,道:“好个识时务为俊杰。你们俩睁大眼睛,好好看这封书贴!”
那封书贴飘飘悠悠到了李华面前,他双手哆嗦着捡起来,惨白的脸顿时扭曲——
那书贴上根本没有字……
一个月后。
北宋靖康元年四月,李纲用吴夏贤筹集的一万银两打造军器,壮大了义勇军。五月,在突如其来的持续飞雪中,义勇军守护苄梁城南薰门,与金国完颜宗望进行了一场殊死搏斗,最终,义勇军守住了南薰门,金人死伤无数。
大战后的李纲雪与血满身,望着同样狼狈的吴夏贤,大笑道:“你这无下限,为何要让张楚和李华上了城头?”吴夏贤哈哈一笑,“李簸箕,难道人不会变么?毕竟是大宋子民,素裹江山,坦荡如云。脚下尘土,为我荣辱。我问你,江山守住无下限,为敌,何须有下限?!”
end
辽阳 王宏涛
作者简介:王宏涛,辽阳县现代农业发展服务中心。热爱文学创作,现正在创世中文网和红袖添香连载小说,二个均为签约作品。本人热爱历史小说的创作,阅读广泛,创作激情无限。诗经等,大部分做到熟读在心、热爱老子、庄子思想,希望我的作品能够达到衍水文学的要求,也希望在衍水文学的海洋中,汲取营养,继续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