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你回来看那桃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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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肖遥         图\安云

小时候上自习课，巴不得老师说“我有事出去一下，你们自己写作业”的心情，没办法，那些与秩序、现实有关的人和事，难免无趣，对于这些无聊或无用的人，碍于情面或规矩又不能请他们离开，只好被动的等待。就像大观园的小儿女们不欢迎贾政一样，在第22回一家人趁着元宵佳节猜谜取乐，贾政“见贾母高兴，况在节中，晚上也来承欢取乐”结果因为贾政在，“宝玉惟有唯唯而已，湘云等健谈的也自缄其言……一席虽是家常取乐，反而拘束不乐。”当贾母顺应民心打发贾政走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有一句歌词是“我在这里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回来看那桃花开”等人回来的感觉或悲苦或欢欣，未必堂皇却可以是积极的。相反，等一个人离开的感觉就比较尴尬了，有点暗搓搓地上不了台面。《追忆似水流年》里的小普鲁斯特，睡前渴望母亲的吻，可他父亲和外祖父都简单粗暴地打发他上床睡觉去，他就像连盘缠没领就上路的人，于是他一进卧室，就把百叶窗合上，抖开被窝，好像为自己挖好墓坑，然后像裹尸样换上睡衣。可在他尚未葬身铁床之前忽然萌生了反抗的念头，要施个囚犯惯施的诡计，给母亲写一封信，说有要紧事当面禀告，请她上楼来见他……敏感的小普鲁斯特，每天晚上都处在诸如此类的煎熬之中——巴巴地等待母亲身边的人消失，要么是他的父亲，要么是他家那些络绎不绝的客人，只有那些人都离开了，他才得以享受母亲的爱抚和温情。

正因为等一个人走比等一个人来更加令人望眼欲穿，即便表面上不得不“闲敲棋子落灯花”的佯装无所谓，但心里已经火烧火燎惊涛骇浪，盼着他离开、消失。所以才更具戏剧性，美剧《致命女人》的编剧就很会使用这个戏剧性，第五集里西蒙约会小男友，男友的外婆和妈妈回来了，男友将妈妈支走，外婆还在客厅，西蒙不得不穿过客厅才能溜出去，这里就箭在弦上紧张万分，观众恨不得冲进屏幕帮西蒙把这个老太太弄走。最后一集里，贝丝.安已经策划好借刀杀人，提枪来杀她丈夫的家暴邻居还没来，她的情敌兼闺蜜又来了，情敌虽然插足了别人家庭，但罪不至死，而她在场也会扰乱计划，此处观众又和贝丝.安们一样在心里尖叫：快走啊！

而有的故事里并没有那个“多余的人”，与其说是等着一个人的离开，不如说等着这个尴尬的局面结束。就像克莱尔.吉根的小说《爱在高高的草丛》科迪莉亚和她的医生情人约定，等十年以后，他的孩子们长大了，他就离开妻子来找她。十年没有出门的科迪莉亚头发全白了，她终于走出家门去赴约，但他的妻子已经先他一步到了，等医生到达以后，小说里写到“医生因为吃惊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那是事故现场，而他来得太迟了，心里知道如果他来得早一些，也许可以做点儿什么。在他们身后，海浪永不停歇地翻卷着，他们一起听着潮水声，海浪声，数着剩下的时间，因为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所以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三个人就这样坐在那儿等着：科迪莉亚、医生、他的妻子，三个人都在等，等一个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