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柏树院


今天,我又去柏树院了。柏树未老,还如四百年前一样年轻,见我经过,还不时调皮地撒些雪粒下来。天空又开始飘雪花,试图亲近柏树院,星星点点,到达指定位置,算安顿停当。

这里是老甘泉县委大院,总共有五六十孔窑洞和驳壳,县委宣传部占用着南侧中间的五孔窑洞,我所在的通讯组就在其中的一孔内办公。大院上班有它的好处,就是各单位相对往来方便,送个文件发个通知什么的抬脚就到,不用看门牌号什么的。电壶里没水了,到组织部借;茶叶用完了,到农工部借,感觉从那会起宣传部就是个穷单位,还整天因新闻报道出差错挨批。当然,这两个单位也借过宣传部的铁锨和扫帚,礼尚往来么,反正在一排上,互相有个照应。大院里曾经规定做过一段广播体操,一个一个从窑洞里出来,做伸展运动或跳跃运动,阵势蛮大。冬暖夏凉,是柏树院的优势,在这里,季节变化轻微。那会烧煤炉子,窑后掌或木床下总被煤块塞得满满的,使用时先用斧锤砸成几块,再适时添加。来访客时,用火枪在炉膛里猛捅几下,然后将铝壶坐到上面,加凉水开烧,以示热情周到。刚结婚时,买不起煤,还斗胆到单位偷了一架子车煤,后来被人告到部长耳朵里,部长便私下给文书安顿,等单位再购起煤了,到西门坪给全文家卸上一些,年轻人刚到甘泉就成家立业,也不容易啊,这让心中忐忑不安等候挨批的我一下子眼泪汪汪。

在柏树下,我们几个年轻人经常聊天,交流思想。有一次还与县委办的杨小虎到街上买了几种小吃和几瓶啤酒,坐在石桌前享用,谈天说地,不觉夜半。花园里曾经摆放过一个乒乓球案子,水泥打造。在这里,我战胜过好多人,全凭了熟悉地形。对方那半场有几个“地雷”(坑洼地方)我皆了如指掌,专往那上面扣球,一扣就变线路,将对方弄得狼狈不堪。前几日去《延安日报》领奖,遇见康龙副总编,还谈起在柏树院输球的事,我又排侃开了:你打得好,有本事咱再到甘泉柏树院练练?他慑于旧伤犹在,没敢接话茬。县委曾经有过一个高手,我打不过,就谋算咋赢他,最后使了一个阴招,等球过来,一拍子给送得远远的,一直到院子尽头的女生厕所门口,他去捡了一趟球,回来气喘吁吁,元气大伤,等他还在修复体力,我就又连发三颗闪电快球,最后他不战自败,认输了,还说你这打法,国际上也没见过。

对柏树院,我是有感情的,十年光阴,全部沉淀在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上了。写完稿子,就在柏树下伸懒腰,踱步,放松身心。写文章没有思路了,就沿着院子转上几圈,不一会恍然大悟,心气明朗。春天,鸟儿占据了树梢,叽叽喳喳,谈论着什么,人到树下,它们又飞到另一棵树上,还在谈论,但对人多有避讳。夏季,凉风嗖嗖,一下子从四处窜进来,掀衣拽袖,让你陷入享受,欲罢不能。秋天,叶子一片一片落下,厚厚地积在花坛里,像一座又一座“金矿”,走在上面,脚板按摩,舒坦无比。冬季,尤其下过雪,院子里豁然明净,积雪垂挂,空气清新。在你不注意时,有些二杆子后生突然摇动树枝,倾刻灌你一脖项,那种难受无以表述。一座柏树院,十年时光路,让我至今记起激动,梦里浮现。

过上一段时间,我就要去柏树院走走,捡拾一些珍贵的东西。这里工作过的人已经不可计数,但只要遇见一个这里出去的人,就话匣打开,相谈甚欢,似乎是邻居重逢,旧情复发。

今天,甘泉又飘雪花了,有朋友约一点半去爬灯笼山,思来想去,还是作罢,腿上有伤,怕跌跤,太危险。于是,我便上了柏树院遛达,踩了踩院子里的积雪,摸了摸柏树,又依次从玻璃窗朝里照了一番,似乎在寻找一种遗失,一种秘密。柏树院修葺一新,马上成为路遥书院了,听说征集到不少他的物品,如他坐过的椅子,用过的钢笔等,到时布展完成,值得再来看看。

甘泉是一块风水宝地,鸟语花香,人杰地灵,路遥选择在这里完成《人生》和《平凡的世界》创作,是明智的,也显示了一种心灵上的契合和天赐。而在柏树院建一个路遥书院,不失为一种天时地利上的最佳选择,我们把心中的纪念安放到这里,这里便会不辱使命,担当起一种新的重托,焕发出更加璀璨的人文光芒。

从柏树院出来,我一身轻松,像卸下了一些什么。或许,我得到一种鼓励或加持,让我放下包袱,再一次走向生活深处。

作者简介:李全文,男,1973年6月出生于陕西省延安市宜川县。写诗多年,作品先后发表于《大学生》、《星星》、《延河》、《中国新诗》、《延安文学》等刊物,部分入选《新延安文艺丛书诗歌卷》、《陕西青年诗选》《小镇的诗年选》。诗作《父亲》、《草原》等六首进入2016中国诗歌排行榜榜中榜(由中国诗歌学会《中国新诗》公布);入围中国当代诗歌奖(2015——2016);甘泉县首届作家协会主席,延安市作协常务理事,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


责任编辑:郑玉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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