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朱正威老师

今天,在网上看到消息,朱正威老师5月5日去世,享年84岁。

朱正威老师

人生有幸遇良师。朱正威先生就是我求学路上遇到的良师。

1958年,我到北京第一实验小学读书,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名师——缪玉田。缪老师教算术,当时已经50多岁。我因为参加师范大学举办的几个附属小学的数学竞赛获得了好成绩,缪老师给我吃了几次小灶,单独教了我一些课本里没有的东西,使我对数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缪老师的书法在全校老师中首屈一指,也激发了我习字的爱好。

缪玉田老师

1964年,我考进了师大一附中。师大一附中的老师中有四大才子——时雁行、杨天石、朱正威、王树声。前两位老师只教高中不教初中。后两位老师也教初中。朱正威老师给我们上生物课,王树声老师给我们上地理课。所以他们二位是我求学路上遇到的第二、三位名师。同学陈小文回忆,朱正威先生给咱们班上第一堂生物课时,上来就说:我叫朱正威,随后转身在黑板上写了稍微有点儿倾斜的潇洒飘逸的“朱正威”三个板书字,给我们几个同学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接着朱先生没有照本宣科,而是天南海北地讲起了各种植物知识,一边讲一边写,不知不觉中到了下课时间,整个黑板也写满了生物课讲义。下课后值日生擦黑板也是最后才把“朱正威”几个字擦掉。印象深刻的还有全班同学分组排队去看老师讲台上显微镜下的“草履虫”,朱先生说“草履虫”是他在河沟里捞的。还有上生物实验课观察植物细胞壁,同学自己动手做切片,用的是葱头。朱先生说葱头是食堂买的,他向食堂大师傅要的,为做实验准备了二十多份材料,两个同学一组,同学们不要浪费。还有后来成立的生物课外小组,只是因为搞运动,很快就停止了活动。我们几个同学一直是很崇拜朱正威先生的。同学韩陆回忆:朱先生讲课时从眼镜上方扫描课堂上每个学生的目光、讲课时精炼、准确的语言,使每个学生非常集中精力的完成课程,不敢怠慢!我当时觉得朱老师的课讲得好,有吸引力,展示了科学家求知的严谨风范,还不理解求学路上遇到他们是多么幸运。几年前我应邀到温州二中举办讲座,谈到中学的任课老师有朱正威、王树声,引起全场一片惊叹,才感悟他们的声望在国内中学教育界是如此之高。

王树声老师

改革开放后,缪玉田、朱正威、王树声三位老师都评上特级教师,而且都是国内本教学领域公认的领军人物。但公开的信息只说他们的辉煌,不提他们的磨难,基本上看不到他们在1957年被打成右派的事,更无从反思前因后果,只有学兄王学泰的回忆录提到一点点。他们几位老师给我授课的时候,刚刚经历了巨大的磨难,内心有沉重的压力。朱正威老师当时才30岁,已经当了好几年右派。因为我年纪小,只感受他们在讲台上的风采,不懂得他们在讲台上压抑着痛苦,坚持展示满腹才学有多么不易。他们本来在大学讲台上授课也游刃有余,但政治运动把他们打入另册后,给我们这些中小学生授课也不得安宁。如今,同样学富五车的老师已经很少留在中小学教学岗位。许多家长就是花上天价购买学区房,也很难让子女遇到同样水准的名师了。

文革中清理阶级队伍,历史上有问题的老师都成了牛鬼蛇神,他们也免不了遭受侮辱。我虽然没有参与过侮辱老师,但也不懂得对他们保持同情和敬意。现在,缪玉田、朱正威老师已经魂归道山,王树声老师也已年迈。作为曾经的学生,我只能说自己求学是多么幸运,并对他们表示永远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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