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一位摩梭族朋友：泸沽湖畔风一样深情的男子
他在我们的烧烤餐会上，唱了一首歌，我录下来了36秒。
在这半分钟里，我听见了这首歌最动人的歌词，“难忘那一夜，歌舞篝火旁，眼睛说了多少话，我俩相亲情意长。”其实，准确来说，我只听清楚了“眼睛说了多少话”，凭着这句歌词，一直在网上搜索，找了很长时间，才找到这首歌的名字《千里送花香》。看着歌词，再去看他唱歌时的样子，我发现，眼睛真的是会说话的，一点一点，一丝一缕，把思念悄悄带到远方去了。
他唱歌的时候，提供炭火给我们烧烤的，主人家的侄女就录了视频，后来他唱完，发现朋友圈里有好几个人发了这视频。这首歌本来是甜美的女声朱玲演唱，在女声MV里，是一种温柔似水的绵绵情意，点开我仅存的他的36秒视频，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同样是深情，同样是思念，他的歌声里，又传达出了不一样的豁达，那种感觉就像是，千帆过尽的那缕微风，它甘愿温柔下来，甘愿平复掉那些热烈，却还保有自由的灵魂。
《千里送花香》
他叫李涛。
我不怎么认识繁体字，他的微信昵称偏偏用了名字的繁体，我端详了半天，才想出来，这个字是“涛声依旧”的“涛”。这是他的汉族名字，他的摩梭族名字太长了，我没记住。我遇到的少数民族朋友有好多都是有汉族名字的，对我们来说，这样相对好记些。
但，不可避免地，少数民族朋友们在逐渐地被汉化，有很多人甚至没学过他们的母语。每次听到，都觉得很可惜。所幸的是，在西昌四年，我们有彝语言文化学院，有公交车上和汉语组成双语的彝语语音播报，在大型晚会上，有那少见的彝语主持。
泸沽湖畔的摩梭族，跟彝族一样，都是喜欢歌舞篝火的民族，只是摩梭族没有自己的文字。所以，他们很多时候就只有依靠言传身教、口耳相传的方式，去传承他们的文化。而李涛，真正让我觉得眼前一亮的，是他对本民族文化如数家珍式的熟悉和由内而外的那种自豪感。他不做作，也不做商业化的宣传，就只是把摩梭族文化讲给我们听。
摩梭许愿牌
我说我想去摩梭文化博物馆，从一开始，通过客栈老板唐姐给的宣传单上，找到他的联系方式，跟他电话时，我就跟他这么说。他一直很爽快地答应着我，但最后，我因为毕业典礼的事情必须要走，天气又不好，所以就没去成。我很遗憾。没去走婚桥走一走，没看过泸沽湖的星空，还没去过女神山、亲爱的客栈等等地方，更没去成我心心念念的摩梭文化博物馆，好像去了一趟泸沽湖，留下的回忆屈指可数。
但正因如此，现在回头再看时，我发现我对摩梭族的朋友们和文化有着扑面而来的亲切感。这种感觉是落在地上的，不虚浮的，踏实的。
泸沽湖
李涛说，他们的村子就是一座活态的摩梭文化博物馆，他说话有些音很模糊，我还问了他两遍。
那天天黑之前，他带我们去了一座传统的摩梭四合院，从祖母屋、经楼，到花楼再到草楼，他领着我们转了一圈，也讲解了一圈。在祖母屋里，他给我们讲摩梭族的女性地位（老祖母为尊），孩子们的成人礼，还有他们祖母屋的房屋架构和最珍贵的东西。他问了我们一个问题，“你们猜，摩梭族老祖母手里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我们说是珠宝首饰，他笑了笑，说，“是粮食，在土匪山贼打进来的时候，我们回字形的祖母屋就会关闭，从祖母屋中的小门逃生，而这时候，最珍贵的，就是老祖母给我们分配的粮食。”那一刻，整个祖母屋都活了起来，而他在讲解的时候，投在地上的影子，也变得熠熠生辉。
李涛在祖母屋给我们讲解摩梭文化
那天，他跟他的朋友老牛开车来接的我们，到镇上去吃早饭。与我们一起的还有一家三口，他们仨坐一个桌子，我跟老牛还有他坐一个桌子。一边吃他和老牛就一边和我聊天，不过更多的，是他在跟我说，老牛在旁边安静地听着。那是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小麦色健康的黄皮肤，或者说，比这个颜色更黑一点，因为泸沽湖的太阳决定了摩梭族人的肤色。
之前在电话里，我觉得他很搞笑。他告诉我说，不满十个人就不能按照宣传单路线出发，但我是通过宣传单联系他的第一个人，他可以带我和其他人去环湖、去花海、去坐船，我说好。话说到后来，他就一个劲儿小心翼翼地，不让我跟唐姐说这件事，他说，他怕唐姐会把宣传单给他扔掉。挂了电话，我就狂笑，觉得这个人太有意思了。
他跟我介绍说他二十七岁，在外面闯荡了好多年，觉得还是喜欢自己的家乡，所以就回来带着人在泸沽湖到处玩。阿牛开车，带着我们从我住的情人滩一直往山的那边去，一路上放着泸沽湖的歌，走走停停。在去玩的前一天晚上，我的脸颊擦伤了，是肿的，我就把头发放下来，但拍照的时候总是容易看出来，李涛就给我了一副墨镜，还给我拍了挺多照片，风景很美，心情更是美极了！
李涛帮我拍的照片之一
开车走了两个多小时，到了花海。今年泸沽湖的雨少得可怜，花海的花没那么繁茂。低低矮矮的，野猪和牛马零零散散地错落在花海里，天空格外高远，蓝得不可方物。
我肠胃炎有些犯了，就坐在地上休息，和我们同行的一家三口去看牛马了。李涛就和阿牛去花丛里拍照，确切地说，是阿牛给李涛拍。阿牛这个人话不多，为人很低调，不过给李涛拍的照片倒是非常有意境。李涛戴着墨镜从路旁走过，看到花就自顾自地坐下来，和牛马来了张同框。我觉得这就是他的性格，自由、随和，又包含热爱与深情。
不得不说，民族文化这种东西，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馨香，而少数民族朋友们，会比我们汉族更加懂得本民族文化的认同和归属。
花海
在农家乐吃完晚饭，李涛和他的另一位朋友阿龙，带我们去到了他们传统的篝火晚会。那天晚上，开场是一整套的舞蹈。但我这种外行人，看不出什么道道，只觉得衣服和意境好看。另外有点庄严肃穆的感觉，可人家还讲了摩梭女儿家恋爱的光景，所以我还说庄严肃穆这种话就不太合适。整个来说，我这种缺乏艺术细菌的人，去看晚会，实在是有些鸡肋。
真正让我高兴起来的是，最后大家围着篝火手牵手，手搭背地跳舞。大家都参与进来了，李涛也不例外。他带着我，一起跳，我就觉得没有那种不会跳的窘迫感了。我始终记得，我这种手脚不协调的人，在大一刚进校时，学校要求的要修学分的彝族集体达体舞比赛，把我弄得相当难过。在跟着他跳舞的时候，我发现了摩梭小伙和摩梭姑娘跳起舞来敏捷又灵活，他跳舞也跳得非常好，我在他后面，甚至觉得他跳得很性感。摩梭舞蹈的动作更多的是双脚的变换，我有点跟不上，便一边勉勉强强跟着跳，一边看李涛和其他人灵活的舞姿，还是蛮高兴的。
篝火晚会
晚会结束后，我接过阿龙手里我的东西，跟着他们一起往回走。结果也很奇怪，泸沽湖居然下雨了，下得缠绵悱恻，李涛提议我跟他们去当地的民谣酒吧听听歌。因为我不喝酒，就捧着白水听客人和歌手唱歌。有一个女生，声音非常甜美，居然唱朴树的《那些花儿》，献哥儿给我们讲过，朴树这首歌是在唱他的前女友们，虽然挺神奇的，但那个女生非常认真地把它唱完了。
李涛跟阿牛、阿龙他们，在旁边喝一种牌子叫作“风花雪月”的啤酒，又聊着天。或许是太吵了，我也有认真听过他们说话，但真正听到的话寥寥可数。李涛回过头来跟我说话，谈起了他微信头像的照片，我觉得一点都不像他，他说是在三亚时，前女友给他拍的，那个时候两个人非常甜蜜。后来因为想法不同和地域差异的问题，不得不分开。光线很暗，不过我仍然感受到，他有些伤感。
再后来，那晚回旅店之后，我们就没见过了，因为我马不停蹄地又赶回学校。
李涛的生活照
感觉泸沽湖之行有很多的遗憾，后来想想，又不遗憾。一个民族的文化，不仅呈现在博物馆里，更体现在人们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而李涛展现给我的，就是一个完整的摩梭普通人的形象。他爱惜本民族的羽毛，时时注意着能够将本民族文化展现给别人，但他又有自己的生活，他自己的那些遗憾不舍，还有他温厚的如微风一般的深情。
他让我觉得，泸沽湖是有人情味的地方。泸沽湖于我，不再只是贴着电视里的“亲爱的客栈”拍摄地和旅游标签的地方。摩梭人，让这片土地和湖泊散发出温暖可人的力量。
文|京华
图|网络
编辑|京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