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脸,皱纹里布满了污垢;这是一张皮肤粗糙黧黑的脸,粗糙得像一块老树皮;这是一张老脸,老得肉丝里都充满了岁月的沧桑。这张脸还顶着一头像是从垃圾站或者是从废品堆中长出来形如枯草的龌龊的乱发。脏发下是一双混浊没有光亮的眼睛,一只像小猫一样的短鼻子,一口看不出颜色的大嘴,这嘴很有特征,就像是吞食杂物的碾碎机。再下面是一架不足一米五的短身材,全身披挂了一色发绿却脏得没有绿色的破烂衣服。这张脸强烈地感觉到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这是一辆在奔驰的现代化公共汽车,车厢里很干净,车厢电视机正在播放着时尚的服装模特儿表演,欢快的音乐,伴随着车厢的摇晃,仿佛这车厢就成了流动的T台。时间正是上午九点钟,一个隆冬的九点钟,车厢里坐着十几名乘客,其中离那张脸不远的左边座位上,坐着一位时髦的少妇,一身绿色翻毛大衣,由于她面向前方看不到她那张美丽的脸,她的项颈很白,皮肤很细腻,头发高高盘起,这可是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由于她挺着脖子,昂着头再加上她高高盘起的乌发,显示出她的高贵傲气。那张脸的左边,就是靠车厢前面那一排横坐上,坐着一位中年男子,整齐的头发,毫无表情的面目,座位边右手的椅子上放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它占了一个位置,这位中年男子两眼直视前方,窗外是一条车水马龙的高速公路。这一张脸夹在这两人当中更衬托出了它的龌龊与渺小。这张脸的主人也感到了这一点,她的身后是有座位的,她不敢坐,她畏缩在司机后面的一张座位旁,她的畏缩与胆怯就好像如果车厢中有一个缝隙她都要拼命的钻进去。全车厢人都看到了这一张脸,这一张不合时宜的脸,大家面目表情是那样宽容和猎奇,每一个人的嘴角都微微翘起,露着一丝让人轻易看不到的满足和优越感。汽车在京顺路上行驶,窗外是一片旷野,这原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田野,上面种着滚滚的麦浪,青绿色的纱帐和十分壮观的向日葵,那曾经迷醉人的一方方田井农地,现在已被鳞次栉比的房屋占据了,处处都是残垣断壁,显示着拆迁的迹象,这情景明确告诉我们农村就要变成城市了。那张脸对窗外的景象似乎很坦然,车到了一站,拥上来了几个人,由于相互争抢,有一个少女踉跄地挤到了那个提着黑色公文包的中年男子身边,靠着一根扶手站稳了脚,她深深的舒了一口气,开始吃手里拿着一包饼干。车猛的一发动少女手中的饼干掉了几块,落到了车厢的地板上,她周围人都看到了,小姑娘自己也看到了,她只是探着身子向前看了一下掉在地上的饼干,然后便毫无表情的继续吃自己的饼干。穿绿色翻毛大衣的女子看了一眼吃饼干的少女,露出一丝轻蔑的表情样子,拿公文包的中年男子也看了一眼地上的饼干,随后斜视着那个少女嘴里,不知在嘀咕什么,表情中带着怒气。那一张脸也看到了地上的饼干,她注视了一会儿,然后又去注视那少女的脸,她的表情很虔诚,她的嘴也动了几下,好像在默念着经文。很快这一张脸冲着少女低声说了什么,又指了指地上的饼干,少女明白这张脸的意思,她只是摇了摇头,不屑一顾地继续吃着,并把头转向了另一个方向。车厢里所有的人都看到了掉在地上的刺眼的饼干,可是谁也不去捡,那个满脸轻蔑的少妇,那个怒气的中年男子,也没有去捡饼干的意思。大家都清楚,如果不赶快捡起这几块掉在地上的饼干,下一站上来人不小心踩碎了饼干,就会把饼干碎渣带到车厢各个角落,弄脏本来清洁的环境。那一张脸有些茫然,她愣了一会儿,然后在车厢的摇晃中弯下腰,捡起地上的饼干,走到靠车门的垃圾桶边,把饼干扔了进去,车厢地板立刻显得干净了。这个举动全车厢人都看到了,有些人原以为她捡起饼干要装到自己的衣兜里,谁也没有想到她会把掉在地上的饼干扔到垃圾桶里,车厢里所有的人都无语了。这时,车厢外的太阳已经升到树梢上了,可是她的光芒还是那么红亮,照在行驶的车厢里,特别是照在那一张脸上,那一张脸满面红光。
散文集《鲜花摇曳的地方》之《一张脸》
作者:
刘学友,情感专题作家,现居北京。1986年开始在邢台晨报、中国青年报、工人日报、中国文化报、人民公安报、生活时报、消费时报、北京法制报、劳动午报、天水报、郑州日报、沈阳铁道报;《海内海外》杂志、《民生》杂志、《工会博览》杂志、《赤子》杂志、《金盾》杂志、《人民公安》杂志等报刊发表散文300余篇。出版散文集《春的性格》、《鲜花摇曳的地方》、《听雨》等。出版小说:《爱情才露尖尖角》、《玫瑰在墙外飘香》、《爱情也会变色》、《老王之死》、《李娟的一天》、《李村有一个张二》等百余万字作品。
现为北京作家协会会员、丰台区作家协会会员、海淀区作家协会会员、《慈善北京》杂志特邀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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