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久天长:比悲伤更悲伤的,是因为主角太惨就强行大团圆弥补一下

《地久天长》是个失独家庭和丧子之痛纠缠多年的故事,大背景贴合了改革开放以来无形改变普通人人生的种种大事。如果就电影故事本身来看,它略显强行的“大团圆”结局,是要扣点分的,这种扣分在某种意义上会直接导致它和“伟大作品”这类称号彻底无缘。

所谓“大团圆”风格,就是:丧子之痛终于在多年之后迎来了两代人的坦诚面对,养子也在叛逆离家出走多年后,突然携女朋友回归。基本上,这是非要让人喜迎光明向上大结局的节奏吧……

说起来,刻意大团圆是很多国产电影有意无意的追求,去年口碑票房双丰收的《我不是药神》,也是一样的。

其实,一旦结合《地久天长》这部电影的背景,就似乎可以理解这种“刻意补偿”的原因,因为现实生活中主角这一代人,真的经历过大起大落,也许人生扶摇直上,也可能直接跌落到尘埃里。导演王小帅的年纪,离这段历史和这批当事人算近,这在某种程度上,或许导致了导演不愿意在故事里下重手,最后还是给了一个美好的结局。

《地久天长》走进大众视野的原因,和不少文艺片一样,是在国际电影节拿到了大奖。看完这部电影,会让人觉得,即使故事本身显得有点不完满,王景春的最佳男主角都拿得实至名归,刘耀军这个角色确实是个非常立体的角色。

刘耀军是个稍微有点“怂”的老实人,生命中有过一个又一个留不住的孩子。计划生育风声正紧,想要偷偷生又缺乏应对办法,结果妻子晕倒事情败露,他拦又拦不住,妻子“手术出了小意外”,捡回了性命但是不能再生了。朋友妻子就是计划生育主任,表面上看上去两家的交情并没受什么影响。

多年之后,当年的计划生育主任生命垂危,弥留之际想见亏欠的刘耀军夫妻,她说“我们有钱了,你们能生了”。其实在那个时间节点,是钱的问题吗?也是,也不是。不是,是因为他们当时都是工厂职工,选择“生”就会失业。确实也是钱的问题,如果有能力脱离体制生存,又交得起罚款,也许还有一线“超生”的希望。

本来,“不能再生了”在那样的大环境下,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如果一切风平浪静,也许会成为他们晚年又赶上放开二胎政策的时候,一个有些讽刺的谈资。毕竟“就是不能生下来”这种计划生育的标语还历历在目,突然就又有了180度的转弯。

结果独子死于意外,成了一个再也好不了的伤口,尤其是独子的死亡责任与朋友的孩子有关。一前一后两个孩子,南下离开就成了一个理所应当的选择。

夫妇俩是传统夫妻,并没有放弃对孩子的期待,所以领养了一个孩子,取了和长子一样的名字。养子是对死者的追忆,对生者的补偿,但养子叛逆,最终离家出走。

《地久天长》有很多王景春展现演技的高光时刻,其中一个,是他饰演的刘耀军不再打算用拳头教育养子,而是平静地和他告别。对养子的离开,刘耀军接受得很平和,也许那个时候他其实真的get到了一点龙应台所说的亲子关系,“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也许是为了拷问“生”的意义,《地久天长》里刘耀军还有了一段有点狗血的“出轨”,和多数影视剧一样,奉行“只搞一次就怀孕”的铁律~这个拷问灵魂的时刻,他终于还是选择了妻子,放弃掉了自己的第四个孩子,也是他一生中基本最后一次为人父的机会。这一次,这个老派的男人,用行动践行了一个可能他还是不明白的道理——稳定的家庭关系当中,夫妻关系比亲子关系重要。

渣吗?渣。不过,还是靠着理智及时止损,要带着更多的亏欠过完余生。这部电影给男主角发挥的空间其实多于女主角,妻子自杀,他又抱着濒死的妻子狂奔去了一趟医院,数年之前,他也是这样抱着溺水的儿子跑向医院,命运有了一次哀伤的重合。

对比之下,咏梅的戏份少了不少起伏,她饰演的女主角温柔善良性格平和,显得有些面孔模糊,身上有典型的时代特征。

男女主角两个人搭档确实非常自然,印象最深的一幕,是多年之后,老两口重回故乡去扫墓,两个人给儿子的墓拔过了草,坐在儿子墓碑一左一右,男主角喝起带去的白酒,女主角从装祭品的盘子上拿起一个橘子,两人分食。

女主角温柔隐忍,对比之下,反而映衬得那些性格激烈的女性角色形象更加鲜明,这样的角色有两个,一个是一路扮演“恶人”的闺蜜,一个是主动献身的“小妹妹”茉莉。

闺蜜这个角色,是个顺应时代的典型。《地久天长》对很多关键的事件讲得点到为止,需要结合背景知识体会。闺蜜作为计划生育主任,必须要把自己的好朋友带走去流产的时候,那个时候她的表现方式确实像是一个经历过文革的人。或许她从更年轻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懂得“顺势而为”的人,至于她是不是内心深处认可自己一贯的行为?从电影里看,后来她饱受折磨一直到了生命最后,也是明确的答案了吧。

2017年《使女的故事》曾经让人细思恐极,如果女人只能选择“生”,固然是行走的子宫。其实,只能选择“不生”的时候,难道就不是了吗?

至于茉莉这个角色,虽然她的故事走向略显狗血,但这依然是个鲜明的形象。她是刘耀军朋友的妹妹,从少女时期就一直和他们玩在一起,其实一直喜欢他。长大之后的茉莉并没有“人如其名”,她喜欢红色,穿红裙子红羽绒服,涂红色唇膏,看上去一直'很热烈。

在刘耀军夫妻逃离避世多年之后,茉莉去见刘耀军,蓄谋“犯了个错”,然后茉莉怀孕了,她说想把孩子生下来,算是替哥哥嫂子做一点补偿。在被拒绝之后,她一个人离开,离开的时候还是笑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两个人的关系从没有过任何偏差,依然是妹妹和哥哥的朋友。

在结尾的大型和解情节当中,已经去了美国的茉莉也出现了,在电脑另一端和众人视频,她已经有了个孩子,是个混血小孩,这让刘耀军和观众都松了一口气。不过,有个值得一提的细节,在提到这个孩子的时候,有人提到茉莉当年说过“不想结婚也不想生孩子”,那么当时她和刘耀军说自己要出国,所以“离了”,这个“离了”到底又是不是真的呢?于情节而言,茉莉心目当中憧憬过的“刘耀军”已经在她笑着告别的时候死了,她终究还是自己一个人,对自己的决定负了责。

其他的演员,还有发挥中规中矩的王源和杜江。杜江演的是背负着小伙伴死亡阴影长大的幸存者,表面上看起来很优秀,是“别人家的孩子”,内心始终有伤,这个人物可以发挥的空间不小,但可能是为了不要太抢镜,整体看上去其实有点浮皮潦草。

至于王源,有小伙伴说得在理,说这个角色看起来太白皙,并不太像生活在沿海的叛逆少年。其实,众多前辈都有过类似的经历,帅气的少年,一般情况下,想挑战演技都会走走刻意扮丑的路线。如果王源小哥以后想死磕演技派,倒是也可以考虑一下。

真实生活往往比电影更戏剧化,虽然《地久天长》大团圆的结局于艺术性上是个损失,但现实生活中,努力向前始终是对的,这点也可以算是电影的积极意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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