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让生活和人心 比老虎更狰狞无情

看今年春晚姜昆的相声《新虎口遐想》的时候，我就在想，总是把老虎说得这么温柔软弱，会不会让人丧失对动物园老虎的警惕性，以为老虎不发威，就可以当成hello kitty了？当然，相声可以荒诞，现实却真实而残酷。

就在新春伊始，在宁波动物园，又发生了一起老虎吃人的惨剧，一个外来务工人员，为了逃票误入虎园，而在妻儿面前被老虎活活吞噬，如斯悲剧，惨不忍睹。所以对于网上热传的视频，我一直也没有打开过。

早在半年前，在八达岭动物园老虎袭人事件后，我曾在自己的评论《拆掉规则的栏栅 才会死于任性的虎口》中提到：“当我们把规则的围栅肆意拆掉，这个社会就会变得像一个野生动物园，你任性，老虎比你更任性！”所以，对于在宁波动物园的这名男子的丧生，我虽然给予深深的同情，但也认为这是其违反规则所付出的生命代价，适度的舆论批评也是对违规者的一种道德惩戒。但凡事不应矫枉过正，对于网上铺天盖地对逃票男子的嘲笑、谩骂，认为其死得活该的声音，我认为也应心存警惕。

我所在的一个聊天群里，甚至有一个大学生网友说出“这大过年的，他的家人可够惊喜的”，还发出了个笑出眼泪的表情。他能够想到正值过年，也能够想到死者的家人，但却居然用“惊喜”这个词，来作为这场悲剧的注脚，真的是让我感到无语。

因为在我看来，没有恻隐心垫底的正义感，很容易让人从道德的捍卫者，变成残忍的加害者。更何况，这种对生命的轻慢与侮辱，对同类的无情与漠视，根本谈不上道德和正义。与违反规则者相比，甚至是百步笑五十步，因为可能对人类社会道德秩序的破坏性更大。

我们对死者失去同情，往往是因为对死者与自己关系的设定。将其当成路人，就会觉得无关痛痒；将其当成坏人，就会觉得死有余辜；将其当成罪人或犯错的人，就会觉得死不足惜；将其当成敌人，就会觉得碎尸万段都不解恨。

但美国诗人朗费罗有一句话：“如果我们能读懂敌人深藏的历史，在他的生命里看见他的悲伤和痛苦，所有的仇视都会被卸下了”，其实，我们对于路人和犯错的人，更应看到其生命中的悲苦与无奈，这样才会对其有了解和宽谅，同情与慈悲。否则，我们就很容易会成为毫无内疚感的围观者，或毫无罪责感的加害者。

不该并不意味着就是活该，违背规则应受到惩罚，但并不意味着这惩罚可以无限加大，而是要与其过错相匹配。虽然老虎不会按人类的社会规则行事，但人类应遵循刑罚适应的原则评判。

而且，与八达岭动物园老虎袭人事件相比，发生在宁波的这场惨剧，动物园的责任明显更大，网上流传的逃票攻略已足以见其管理和防范的松懈，而逃票者的违规也并非罪无可逭。当然，我并不想用门票的高价、打工者的生存艰难来为其辩护，但是，当漏洞足够大的时候，我们是不是都能抵抗得住内心的诱惑？而且，对于外来务工人员对城市规则的适应与道德养成，是不是也还需要给他们一个过程？这些都是值得我们思索的话题。

我还有一点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在网上痛骂违规者的人铺天盖地，而在现实中违反规则者却比比皆是？ 很多义正言辞的痛斥，是不是有着贼喊捉贼的成分？很多道貌岸然的指责，是不是就像嫖客在骂强奸犯无耻？

萧伯纳说：“在公开执行的鞭挞中，总是有大批围观者，在这些围观群众中，可以发现，看到别人被蹂躏受折磨的情景，观众会表现出一种极度兴奋和狂喜，即使是平时最有意志力量最不爱表露情绪的人，也不自觉地流露出这种表情。”所以我们也要反思和警惕，不要把对违规者的道德谴责，变成满足自己私欲和快感的网络暴力。老虎凶猛，但我们不应让生活和人心，比老虎更狰狞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