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白马” 文/杜冠章
滑县,大部分的版图属于古代白马县,历史上境内还有不少以“白马”为名的古称,如白马津,白马山,白马渡,白马口,白马渎,白马驿等等。“白马”可谓名著史册。
“白马”的由来
“白马”之名,由何而来?
《重修滑县志·白马考》云:“大凡名邑名国,非以山名,则以水名。如汉之东郡白马县,盖以秦之白马津而名也。秦之白马津,盖以古之白马水、白马山而名也。”现存最早的古代地理总志、唐代李吉甫所撰《元和郡县志》:“白马山在(白马)县东北三十四里,《开山图》曰:'有白马群行山上.悲鸣则河決,驰走则山崩。’津与县盖取此山为名。”
这里所说《开山图》,全称为《遁甲开山图》,传说是神授予大禹的治水天书:“禹治水,至会稽,宿于衡岭。宛委之神奏玉圚(hui)之书十二卷以授禹。禹未及持之,四卷飞入泉,四卷飞上天。禹得四卷,开而视之,为《遁甲开山图》。因用以治水,讫,乃缄书于洞穴。”其书所记皆天下名山及洪古帝皇发迹之处。现代学者认为,它实际上是一部西汉或更晚时期具有谶纬神学色彩的纬书,但也具有一定的历史地理和神话资料价值。这部书久已散轶,现存的本子是后人从《太平御览》等古书引文中辑录而成的。此书关于“白马山”的记载,给白马山蒙上了一层浓重的神话色彩,但是不能因此而抹杀白马山曾经存在的历史事实。《水经注·河水》对白马山亦有记载:“《耆旧传》云,东郡白马县之神马亭,实中层峙,南北二百步、东西五十许步,状丘斩城也,自外耕耘垦斫,削落平尽。正南有躔陛陟上,方轨是由。西南侧城有神马寺,树木修整。西去白马津可二十里许,东南距白马县故城可五十里,疑即《开山图》所谓白马山也。”说明在郦道元所在的北魏时期:白马山历经黄河泛滥冲刷,耕种垦削,就只剩一座土丘了。
到了民国《重修滑县志》时,则“因河水决溢,山久颓圯,踪迹淹没”。连一点遗迹也没有了。曾经名声赫赫的白马山,只给曾经长期频临黄河的滑县大地留下了一个具有悲怆色彩的神话。
最早见于史册的“白马”
关于“白马”,还有比汉代的《遁甲开山图》更早的文字记载。先看战国时期的有关记载。
传世战国青铜器有“王太后左私室鼎”,学者考证,此器原系战国时燕国之鼎,后流人秦国,秦国又在上边刻有“白马广平侯昌夫”的铭文。其中的“白马”系秦国地名,即今之滑县。
《战国策·赵策二》载,著名纵横家张仪在游说赵王时说:“今秦…西举巴蜀,併汉中,东收两周而西迁九鼎,守白马之津。”时在秦惠王十四年(前311),当时白马津已在秦国版图之内。
《战国策·燕策二》载,秦国威胁魏国说:“(我)决白马之口,魏无外黄,济阳。”意思是说,我秦国要是在白马的黄河上挖开口子,你魏国的外黄、济阳两地就没有了(被淹没了)。这里的“白马”,是地名,亦或是县名,因为战国时的秦国已有郡县的设置了。
《韩非子·初见秦》载,韩非子出使秦国时对秦王赢政说:“决白马之口以沃魏氏,是一举而三晋亡,从(纵)者败也。”意思是说,在白马的黄河上挖开口子来淹魏国,一举就可灭掉三晋之地,合纵联盟也就失败了。此例中的“白马”,与前例相同。
以上四例,说的都是秦朝建立之前、即战国时期的“白马”。其中两例都说到要在白马地方的黄河上扒开口子,以水为兵,战胜敌国。看来千百年后蒋介石扒开花园口黄河大堤企图水淹日军,还真是“以史为师”的了。
以下两例是秦朝和汉初的“白马”:
《史记·高祖本纪》:“(沛公)西与秦将杨熊战白马。”时在秦朝末年。《史记.樊郦滕灌列传》:“(灌婴)击王武别将桓婴白马下,破之。时在汉刚建立之时,这两例中的“白马”显然已是县名。后一例的“白马”即“白马城下”之意。
以上六例中,即使从有确切纪年的秦惠王十四年(前311)算起,“白马之名见于史册至少也有2300多年的历史了。
白马置县始于何时
白马置县,始于何时?现在能够见到的各种版本的滑县县志,对这个问题的说法并不一致。有说始于汉,有说如于秦。乾隆《滑县志.建置沿革》同治《滑县志·建置沿革》皆谓:“滑县……秦为东那,汉始置白马县,属东郡。”《重修滑县志·白马考》亦云:“汉之东郡白马县,盖以秦之白马津而名也。”都说得很明确,“白马”置县始于汉代。一些古代历史地理著作也这样认为。如唐代地理总志《元和郡县志》言:“白马县,本卫之曹邑,汉以为县,属东郡。”北宋历史地理学著作《奥地广记》言:“白马县,本卫国曹邑……二汉为白马县,属东郡。”清代历史地理学者顾栋高《春秋大事表》谓:“滑县在春秋时止称漕邑………汉魏为白马县,至隋开皇十六年始改曰滑州。”以上诸例都是把白马始置县的年代论定于汉代。
当然,说汉代置白马县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因为这在《汉书·地理志》中有明确记载,白马县是汉代东郡的二十二个属县之一。
然而,汉代的白马县是否初置?是否可以追溯到更早的秦代?可惜《史记》没有专门的《地理志》,缺乏明确的记载。《滑县志》和一些历史地理著作中虽有说始于秦者,也没有给出可信的依据。如《重修滑县志.沿革表》:“秦,东郡濮阳县、白马县。”《清一统志》“(滑县)秦置白马县,属东郡。二汉因之。”要进一步坐实白马县始置于秦的说法,只能从其他史料中寻找线索。
《史记·高祖本纪》“(沛公)西与秦将杨熊战白马。”又《史记·樊郦滕灌列传》:“(灌婴)击王武别将桓婴白马下,破之。”这两处“白马”显然都是城邑的名字。战国至秦,设县之处必筑有城,城邑之处也多为县。明未清初著名历史地理学家顾祖禹即据此判定白马在秦时已置县,其名著《读史方舆纪要》卷十六云:“白马废县,今滑县治,春秋时卫之曹邑。……秦为白马县。沛公与秦将杨熊战白马。又汉初,灌婴击破叛将王武别将桓婴白马下。”
西汉初年的张家山汉简《秩律》,学者考定为吕后二年(前186)的文字,涉及当时汉王朝所辖16郡200多个县,其中有东郡属县白马县。吕后二年距秦朝灭亡才20年。汉初置县基本上承秦县而来,学者们一般把这些县视为秦县。
当代著名历史地理学者谭其骧先生(《中国历史地图集》的作者)考定的秦代东郡15个县,著名先秦史专家马非百先生考定秦代东郡的17个县,今学者后晓荣《秦代政区地理》一书考定的秦代东郡的26个县,均有白马县。可见白马于秦代置县是无疑的。
其实,郡县制的实行,早在秦统一六国之前就开始了。白马置县很有可能在战国之秦。前面提到的传世战国青铜器“王太后左私室鼎”,其上“白马广平侯昌夫”的铭文,系战国时的秦国所刻。其中的“白马”,既是秦国地名、很可能也是县名。
关于白马故城
文献记载,北魏天兴(398~404)中,白马县移治滑台城,成为滑州的“附郭县”,没有了独立的县城,原来的白马城就废弃了。因此,古白马县县城,以北魏为界,分为两个阶段。北魏以前的白马县城,后来称为“白马故城”,一般认为故址就在今滑县留固镇的白马墙村;北魏及以后的白马县城与滑州州城同城,就是滑台城,今之滑县城关镇。
《清一统志》云:“白马故城在滑县东二十里。”唐初地理著作《括地志》云:“白马故城在滑州卫南县西南二十五里。”今之白马墙村在滑县老城东稍偏南方向,在卫南废县遗址西南方向,以上两处记载白马故城的方位、里数,均与今之白马墙村大体相符。
《重修滑县志》引《清一统志》云:“(白马故城)在滑县东,今地名白马墙。”那么,原来的“白马城”怎么变为“白马墙”的呢?《重修滑县志,编者按》这样解释:“朱全忠避父讳,凡“城”字皆改作“墙”字,城隍庙亦改作墙隍庙(见《金石萃编》),可知白马墙即白马城也。”原来,白马县在五代十国时期属后梁,后梁太祖朱晃(朱全忠)的父亲名朱诚。所以《重修滑县志》编者便以为是为避讳而改“城”为“墙”的。这个说法,已久为大家所信从。
然而,这仅仅是个推测性的解释!对于这个解释,笔者一直有怀疑。因为:第一,当时与白马县同为滑州属县、且相距仅十数公里的韦城县,并未因避讳改称“韦墙县”,为什么偏偏只有白马城改为了“白马墙”了呢?第二,后梁时白马城已废弃400余年,即使还有点残垣断壁,哪里还犯得上考虑它的避讳问题?第三,既然像白马废城这样的偏僻小城都要因避讳而改“城”为“墙”,为什么在后梁管辖之内的名都大邑,都没有改称“XX墙”呢?
所以,笔者认为,避讳的说法是不可信的。笔者的推测是,旧的白马县城废弃以后,历尽沧桑,已成废墟,仅存残墙。后来有居民于此建村居住,就把村名叫做“白马墙”了。
当然,笔者也仅是推测而已。
(按:作者为本《滑州文史之窗》总编审兼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