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座山都掌管着一片属于自己的绿

词曲:喇嘛哥

演唱:巴德 

我不怕开车,只要在路上,开车对于我是一件特别享受的事情,尤其是行进在苍翠的山峦中,很像飞翔的感觉,如果车上在放几首应景的歌曲,或者和两三好友聊着闲篇,仿佛指缝间的时光都有了声响和质感。

这次从北方返程云南西双版纳民宿,也是这种感觉。所不同的是,车一进秦岭,完全是另一种景象,那种初春的新绿是介乎于明媚和清新之间的一种感觉。再往深处走,才发现,只要穿过一条隧道,整座山的绿就会完全不同,即使是新绿无论是色调还是层次也不尽相同。仅那种清新的绿也会分出上千种色彩,而且每种色彩都有鲜明的特点,就是那种呼之欲出却能力有限,根本无法用语言描述的,仿佛扣在心里的感觉。后来就忍不住爱恨交织地爆出一两句粗话:你妈的,长得这么好,究竟几个意思啊!

大约穿过四五条隧道之后,先前那种矜持的绿,突兀地变得张扬起来,绿叠加着绿,浅绿交织着深绿,嫩绿交缠着墨绿,整座山都极其奢侈,加上晨光的晕染,青春得逼人的眼。尤其是像我这种从苦寒之地饿疯了的眼睛,早已经饥不择食的大惊小怪了一通,在这种绿中,连说粗话都觉得底虚,慢慢变得沉默起来。本来好端端的绿就已经够豪华的了,偏偏整座山还不安分,一簇一簇的鲜花也粉墨登场,这个时候才有一种话说早的遗憾。

因为有了花朵,整座山就像打开的无数扇窗户,不断从某个角落里流出几缕光,连车窗上的光影都变得绚烂起来,仿佛没有声响都觉得叮咚作响似的。我三姐毕竟比我年长几岁,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去了咱们民宿,保准三角梅开成红泊,这些绿算什么啊!

我三姐说这话的时候,我还在心里忍不住鄙视:这是典型的穷人咋富,颠心鸭肚的样子!没见你第一次去云南,路边羊都不吃的草,你都爬下拍个照片向亲人们炫耀一番的样子!

事实上,我三姐的话还是有些预见性的,车一过普洱,才发现越往南,每座山的权力就越大,哪怕是穿过一百米的一条小隧道,所有的绿都进入另一座山的管辖范围,绿得花样百出,绿得惊心动魄,先前还以为绿出天际的草木,在这里早变成了过气很久的小明星。有时候我想,草木在西双版纳一定亚历山大,不是不努力,稍微努力的不够就有可能过气到无人问津,扔给野猪都不想搭理的份儿。

果然如我三姐说的一样,三角梅在这里充其量就是用来阻挡视线的行道树,哪怕它开到荼蘼,也只有我们这些从北方来的饿眼睛灾民才会在花丛间多看几眼。等我们回到南糯山的民宿,看到整片整片的蓝花楹、凤凰花、火焰花之后,也鸟枪换炮变成了眼睛富有的文艺老青年,有时候还会拽拽地评价几句:今年的凤凰花不如去年的壮阔。

回到南糯山才知道,原汁原味的绿不在城市,在山野。越是人少的地方,绿的越是雍容和华贵,越是宁静的地方,花朵开得越是恣意和张扬。连我们民宿门口那棵夜来香索性在太阳还没掉进山谷的时候,就明目壮胆地开始绽放,弄得整座南糯山都仿佛刚从俄罗斯的夜店出来似的,想装个清纯都不允许啊。

南糯山掌管的绿,特权特别大。它敢把贵族气质突出的蓝花楹和已经艳压群芳的凤凰花拉在一起竞争,可想而知,受益的当然是我们这些吃瓜群众,看热闹不嫌事大。结果,蓝花楹的蓝和凤凰树的红勾结起来,居然出现画家都不敢尝试的一种新的绚烂,清新和炽热相得益彰,素雅和妩媚举案齐眉。

我们民宿里去年移植回来的石斛也悄然盛开了,在褐色的木楼映衬下,显得格外亮眼。它们真会借力打力,在这种暗褐色的背景下,越发显得高级和大气。

在这种环境里待得时间越久,越会发现,草木到了最后比拼的其实也是气质和运气,比如蓝花楹在精致上与紫藤花无法相比,但是蓝花楹的那种刚刚好的淡雅是其他花朵无法比拟的,在万花丛中,一眼就能看到那一株躲在光环背后的美丽,顷刻间就抢尽了风头。还比如门口那颗白花树不幸和紫金花长在一起,素雅显得单薄,妩媚又色彩不够夸张,不上不下地立在那里,过滤着每天夕阳落下时候的灿烂,才有片刻的明艳。

草木的故乡一定在山野。在南糯山,到处都是故乡的气息,尤其是黄昏日暮时分,远处的山谷云蒸霞蔚,山野上吐出带甜味的呼吸。每一片叶子都泛着细腻的光泽,花朵绽放得越发热烈,立在夕阳里的人就越发显得孤单和遗憾,很多时候总忍不住感慨:她在该有多好!

好在这里的夕阳缓慢而悠长,和邻居家的大黑戏弄一会,听大志奶声奶气地说上几句话,才觉得时间有了立体,不至于被南糯山的草木比得萧瑟下来。要不索性就安静地看着它们,看它们互相照耀,彼此耳语,许多的秘密不经意被风听到,正八婆般的传给叶子,叶子告诉给树,整个森林都知道某年某月出走的少年,正在夕阳下打捞着自己的乡愁。

有时候,我也会再这样的夕阳下莫名地忧伤,那些没有来由的想念,好像模糊成一片出发和归来的两个圆点,一边是无所事事的怅惋,一边是怦然心动的期待。

每天都会觉得:花已开,树一绿,那个等了很久的人,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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