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夕照深秋雨（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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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秋雨一层凉，一瓣落花一脉香。
这天，是公元721年八月初八，距离中秋节仅七天，距离重阳节仅一个月零一天。
今年的重阳节，是璎珞生命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这一天，她将青丝绾正，十里红妆，成为美丽的新娘，开始崭新的人生。
天高云淡，秋高气爽，偶有大雁从空中飞过，鸣叫着飞向南方。
璎珞从梦中醒来，嘴角上扬，露出一丝甜蜜的微笑。
昨晚，她梦见了她的王郎。梦中，她在小轩窗下梳着秀发，他轻轻走到她身后，温柔地拥她入怀，花前月下，替她画眉……
“吟成豆蔻诗犹艳，睡足荼蘼梦亦香。”
一个连睡梦也香甜的女子，一定幸福得想让全世界知道。
是的，此时的璎珞，是幸福的。这世上，能将你放在心尖上疼的男子，能有几个？她的王郎，就是这样一个心里眼里只有她一人的深情男子。
想到一个月后就要成为他的新娘，璎珞的脸颊不禁飞起片片红晕。
喜色溢于眼角，流于眉梢，尽是浓情，都是蜜意。
她披衣推枕，揽镜自照。
看着镜中如瀑的秀发，她想起了小时候母亲给她讲过的故事。
母亲说，男人和女人新婚之夜同床共枕，彼此的发丝会纠缠在一起，于是便成了“结发夫妻”。
“女儿家要留好这一头柔若青丝的秀发，将来遇到一个心仪的人，帮你青丝绾正，厮守一生。”母亲的话，轻轻荡漾在耳畔。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看着镜中一脸娇羞的自己，璎珞仿佛看到王维正策马扬鞭，向她飞奔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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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是有人向她飞奔而来。只不过，不是王维，而是兴宗。
“璎珞，摩诘兄出事了，他让我连夜赶回来告诉你……”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兴宗顾不得敲门，直接推门而入。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显然是星夜兼程、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兴宗，你刚才说什么？王郎怎么了？”
“摩诘兄，他，他出事了。”
听闻“出事”二字，璎珞脑袋一声轰响，首先想到的是王维是否平安。
“出了什么事？王郎他，人没事吧？”璎珞心急如焚。
“人倒是没事，不过心情却很不好。”
“兴宗，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卖关子。”
“璎珞，事情是这样的。”兴宗接过小蝶递来的茶，润了润喉，开始一五一十、如此这般地将整个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了璎珞。
“总之，摩诘兄近期就要离京，远赴山东济州。他让我第一时间来告诉你，并代为禀告爹娘，好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听说王维身体无恙，璎珞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虽然贬官对王维来说，一定打击不小，但璎珞看重的，倒不是这些。
她思索片刻，说：“兴宗，王郎受此打击，心里一定不好受。爹娘那里，请他不必多虑。小蝶，帮我备好笔墨，我要给王郎修书一封。兴宗，你先去歇息，待会帮我将信带给王郎，好吗？”
璎珞的淡定，让兴宗颇感意外。
在刚才赶回来的路上，他一直以为，璎珞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很失落。
眼看着就要一身凤冠霞帔，风风光光地成为京官夫人，不料平地起风波，反而要远嫁山东济州。遇到这种不测，哪个女子会不失落呢？
没想到，璎珞却是例外。看来，他小看璎珞了。
“璎珞，有你这几句话，摩诘兄的愁绪，定然可以消去大半了。等你写完，我就替你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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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宗和小蝶相继离开，闺房里又恢复了安静。
璎珞坐在窗前，取出一张桃花笺，开始给远方的王维写信。
她明白，此刻的他，最需要的，莫过于爱人的安慰和鼓励。
“王郎，见字如面，见信如唔。近日之事，璎珞已知，请勿多虑，亦不必萦怀。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自古以来，莫不如此……”
璎珞用女子特有的柔情，极力宽慰着王维。
信末，她用深情的笔触写道：“王郎，我愿去锦绣，解簪环，布裙荆钗，与你风雨相依，共偕百年。”
璎珞一手清秀的小楷，深深浅浅，写满了粉色的桃花笺。远远望去，就像一树盛开的桃花，朵朵都是她对王维的深情。
可叹：“此情深处，红笺为无色。”
她将信笺仔细折好，放进信封，却又忍不住取出，看了又看。折折叠叠，反反复复……
她叹了口气，信中所言，终究不能表达她对他的全部心意。
或许，凡是刻在生命里的东西，落在纸上，终觉肤浅。
于是，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马上去长安，在王郎最失意的时候，陪伴在他身边。
这个念头实在太大胆了，以至于连璎珞自己也吓了一大跳。
“这是大家闺秀能做的事吗？爹娘会同意吗？不，一定不会。”
但，一念既起，便再难放下。璎珞心中，已然是一团乱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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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宗已将王维被贬一事委婉地禀告了爹娘。
崔老爷和崔夫人并非嫌贫爱富、贪慕虚荣之人。听说王维被贬后，他们只是替他感到惋惜，并无丝毫冷嘲热讽之意。
怕女儿伤心，崔夫人特地来看望璎珞。
见璎珞心事重重的样子，母亲安慰她说：“女儿，摩诘年纪还轻，虽然此次贬离京城，但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总有机会重回京城的。”
见母亲如此体谅王维，璎珞的顾虑顿时去了大半。
她请母亲在床沿坐下，自己也挨着母亲而坐，像儿时那样，依偎在母亲肩头，说：“娘，王郎天赋异于常人，且素有鸿鹄之志。此番无端被贬，一定很不好受。我想，我想……”
话到嘴边，璎珞却没有勇气开口。
“女儿，你想什么？在娘面前，但说无妨。”
“娘，女儿斗胆，想女扮男装，和兴宗结伴去长安，见王郎一面。”
“啊？”崔夫人从未料到璎珞竟会说出如此荒唐的话，连忙捂住璎珞之口，说：“快别说了，如果被你爹听到了，那还了得！”
“娘，女儿只想见上王郎一面，和他当面说几句话。说完就走，保证快去快回。”
“哎呀，女儿，让你别说，你却越说越离谱了。你一个大家小姐，尚未过门，就跑到长安私会郎君，成何体统！你想对摩诘说什么话，尽可让兴宗转告，或是修书一封。唯独这个念头，不要再提。”
“可是，娘，那不一样……”
“女儿，大婚在即，再过一个月，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嫁入王家了。在此之前，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万一被别人知道了，我们崔家的颜面还要不要？”
“娘，我女扮男装，一定不会被别人发现的。”
“女儿，听人劝，吃饱饭。娘是真心为你好，你就听娘一句劝吧。不早了，我要回房了，你也早点歇息吧。”
母亲话已至此，璎珞也不好再坚持什么了。
不过，又有一个念头在她心中倏忽闪过……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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