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是关不住的
这是关于《红楼梦》的第30篇随笔。
1
一部《红楼梦》，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
身为母亲，我还能看到了家庭教育。
当我们看到贾瑞调戏王熙凤时的不堪，看到贾环陷害宝玉时的阴暗，看到薛蟠打死冯公子后扬长而去的无法无天时，是否想过，是什么让他们走到这一步的？
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成长大有影响。贾瑞、贾环、薛蟠的“坏”，并非与生俱来，而和他们的家庭教育息息相关。
贾代儒的严，导致了贾瑞的毫无自制力；薛姨妈的宠，导致了薛蟠的为所欲为；赵姨娘的扭曲，教出了同样扭曲的贾环。
很多时候，以为最爱孩子的父母，不知不觉做着南辕北辙的事。
2
先说贾瑞。
大凡读过《红楼梦》的人，一提起贾瑞，对他的印象，无非两个字——下流。
贾瑞的下场是很不堪的，但似乎很少有人会同情他。谁让他自不量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去招惹王熙凤呢？王熙凤是好招惹的吗？
光看贾瑞调戏王熙凤那个桥段，我们或许会以为，贾瑞是个浪荡公子。
其实，恰恰相反，贾瑞家教不是一般的严。
贾瑞父母早亡，跟着祖父贾代儒过日子。贾代儒是谁？就是那位德高望重的教宝玉等族中子弟学问的私塾老师，连贾政也尊呼他“太爷”。
贾老先生想着儿子儿媳已亡，贾瑞是唯一的孙子和命脉，于是，对贾瑞从小严加管教，不许贾瑞多走一步，不许他在外面乱交朋友，让他一心只读圣贤书即可。
3
贾瑞也算老实，对爷爷的话言听计从。
老实到什么程度呢？老实到20多岁了，还没娶媳妇。
这在古代，贾瑞算是大龄未婚青年了。看看宝玉的哥哥贾珠，不到二十岁就娶妻生子了。
贾瑞大龄未婚，一则可能因为贾代儒老先生一门心思都在教书育人上，没想到孙子的婚事；二则可能因为贾瑞怕爷爷，不敢和爷爷提娶媳妇的事，怕爷爷骂他不思进取。
结果，在宁国府花园偶遇美少妇王熙凤后，贾瑞情不自禁，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试想贾瑞如果有媳妇了，他还会被王熙凤的“相思局”折磨得神魂颠倒吗？
4
为了赴王熙凤的约，贾瑞在荣国府里苦等了一夜。结果当然被王熙凤放了鸽子，天亮时悻悻回家。
这可是贾瑞长这么大第一次“夜不归宿”。在贾代儒看来，这还了得！
贾代儒审问孙子昨晚去哪了，贾瑞不敢说真话，只好撒谎说：“往舅舅家去了，天黑了，留我住了一夜。”
从这句话可以看出贾瑞其实够老实，连说谎都不会。去舅舅家过夜这种慌能说吗？稍一核实就穿帮了。
果然，贾代儒气不打一处来，严厉地说：“自来出门非禀我不敢擅出，如何昨日私自去了？据此也该打，何况是撒谎！”
然后，发狠将贾瑞按倒打了三四十板，不许他吃饭，叫他跪在院内读文章，定要补出十天功课来方罢。
贾瑞先冻了一夜，又挨了打，又饿着肚子，跪在风地里念文章，“其苦万状”。
5
贾代儒这样严管贾瑞，他的出发点当然是为贾瑞好。
但事实上，这样的严管，对贾瑞真的好吗？
贾代儒的严，一是导致贾瑞不敢说真话。
不敢说自己想娶媳妇，也不敢说昨晚被凤姐戏弄了，于是，只好说谎。说谎的结果是，爷爷不知道孙子的真实想法。
贾代儒的严，二是导致贾瑞不具备一个成人应有的自制力。
自制力是需要训练的。在贾瑞成长过程中，贾代儒不允许他接触任何可能的诱惑，相当于将他“关”在一个安全的真空地带。
但，成长是“关”不住的。成年后的贾瑞，一定会走出真空地带，一定会遇到诱惑，这时需要的是自制力。
没有丝毫自制力的贾瑞，一旦遇见凤姐这样的诱惑，就一头栽了进去，彻底失控了。
6
设想，如果贾代儒对孙子的教育，不是这样一味严管，而是刚柔并济，那么，贾瑞第一次被凤姐戏弄、又冷又饿回家时，或许会告诉贾代儒真实情况。
只要孩子愿意和长辈说真话，就没有什么真正的难题。
贾代儒可以对孙子“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他走出迷津，并帮他订一门亲事，娶一个媳妇。
如果贾代儒能为孙子做这些，贾瑞一定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上王熙凤的当了，也不至于走向最后的毁灭。
上文：毁掉凤姐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