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植物们终究是对我丧失了信心

尚未交割,但所有的植物一定早就知道我把房子卖掉了,于是齐斩斩地放弃了我。

其实原来它们跟我关系也都不甚融洽,除了橙子树嫌弃我总也不施肥,老是提前掉果子摆脸色给我看之外,就连最淳朴的柠檬树也是大一年小一年,对我的感受毫不在意,大概知道今年的柠檬我是吃不上了,于是居然就抓紧狂长,最近累累垂垂沉甸甸将枝条触到了地上,俨然已经准备好了为房屋的新主人一个惊喜与奉承,阿谀之态近于言表。

与天舒相对交好的就算是房前那棵玉兰树,当年天舒买这座房子时就是看中了这棵繁花如锦的玉兰树,那时候交割之时正是花开之际,满树灼灼,好像一个美满的梦啊,所以之后每年我给它扫落叶,捡果实,除花瓣,腰都累弯了也是心甘情愿(虽说每次也是骂骂咧咧),今年叶子甚是枯黄,最好是对天舒的不舍而非天气的干旱所至,这样也算是心有戚戚,终是一段深情未曾错付。

虽然对于众多的鸟儿天舒都是谨小慎微,经常撒些碎面包以及过了期的饭食给它们,可这些鸟儿都是些没良心的货色,完全都是有奶便是娘的德行,长期嫌弃提供给它们的住处太差,寒不避风暑不避雨,吃罢便疾走,丝毫不会感激天舒为它们驱赶野猫的护佑之恩,完全就是早晨吃完东家饭,夜宿西家美舍郎的两袒之心。仍旧每天早晨天不亮就吵闹不停,呵斥两句还会顶嘴:吃了你们家的大米饭?!(吃了)

倒是这棵植物野蛮生长的令人意外,这是天舒从房前薅走移过来准备让其自生自灭的,居然就带着私货——红色的野百合也就狂长起来,移民迁居这个事儿似乎对它还成了好事儿,看来真是因人而异。

这棵树都住到了最后两年才晓得原来是新西兰的果树之一——四翅槐,每年黄花开放后都有几只贪杯的蜜雀前来啄食,吃到尽兴时还会呕哑嘲哳品评一番,醉醺醺得连胸口的白毛都顾不得遮掩,放肆至极。

不知道从何处得到的信息,反正打房子卖掉之后,割草的人就再也不来了,于是院子里的野草疯长,这是自打天舒入住以来草坪最绿的时刻,给我割草的洋人极为形而上学,从来不管有草没草,定期照割,经常黄秃秃的光土地上看到他推着割草机在那儿忙活得飞沙走石,跟皇帝的新装一样,极为流畅地走流程。现在有了草他倒是跑了,可能是怕尾款要不到吧!

爆杖花去年几乎都盘成了一圈完美的心形,按照我跟它的关系,应该也不至于因为我的去留而将心形支离破碎,这是个激情四射的家伙,且花期极长,快乐到天舒都是自愧不如,它甚至都不在乎与其伴生着一颗有害的鹅藤,鹅藤根系粗壮,天舒不愿杀生,留待今后的房主自行将其了断吧,免得纠结。

这块窄条的实验田承载了天舒无数种菜的失败,各种豆类,绿叶菜,红苋菜,葱姜蒜,都折戟于此,最终只剩下了端头各一棵茴香蹭蹭地往上长,经常比房檐还高,天舒不得不齐根砍了,然后看着继续往上蹿,来到这座院落天舒做得最错的一件事情就是将一整株巨大的迷迭香连根拔除,因为它完全都成为了一棵树盘踞在围栏上,搞得围栏摇摇欲坠,现在想起来还是过意不去,杀死植物应该是僵尸的事,不是我的事。

见过爬到树上的丝瓜吗?这也是天舒的行政不作为所致,人家需要爬架子天舒懒得弄,就随随便便用一根钓鱼竿将其引到树上,没想到借势还就上了天,以后摘瓜可成了问题,总不能顺着藤蔓爬上去吧?像这么不负责任的家伙,根本就难怪这些植物的大举背叛,难怪每到夜晚除了秋虫的鸣叫,还有隐隐的楚歌之音。

并无葬花之怜,无非缘份已尽,在经营各种关系方面天舒向来都是不在行的,所以缱绻无益,不如别去。

只是无论如何,天舒最讨厌的一件事仍旧还是: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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