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文人对西施的评价
历朝历代对西施的评价有同有异。如欲纵贯古今、网罗无遗,则力有不逮。下文以对西施评价较多的唐代为例,以引用唐代文人诗词为主,兼及其他,撷取时空的截面,从中窥见世人对于西施的评价。
第一种,西施是红颜薄命的女郎。此说以王维、胡幽贞、施肩吾等人为代表。
王维《西施咏》:“艳色天下重,西施宁久微?朝为越溪女,暮作吴宫妃。贱日岂殊众?贵来方悟稀……当时浣纱伴,莫得同车归。持谢邻家子,效颦安可希。”
胡幽贞《题西施浣纱石》:“徘徊浣纱石,想象浣纱人。碧水澄不流,红颜照之频。自恃绝世姿,岂与众女邻。一朝入紫宫,万古遗芳尘。至今溪边花,不敢娇青春。”
施肩吾《越溪怀古》:“忆昔西施人未求,浣纱曾向此溪头。一朝得侍君王侧,不见玉颜空水流。”
第二种,西施是越国的功臣,吴国的祸水。此说以鱼玄机、李绅、苏拯等人为代表。
鱼玄机《浣纱庙》:“吴越相谋计策多,浣纱神女去相和。一双笑靥才回面,十万精兵尽倒戈。范蠡功成身隐遁,伍胥谏死国消磨。只今诸暨长江畔,空有青山号苎萝。”
李绅《游灵岩》:“越王巧破夫差国,来献黄金重雕刻。西施醉舞花艳倾,妒月娇娥恣妖惑。”
苏拯《西施》:“吴王从骄佚,天产西施出。岂徒伐一人?所希救群物……君王政不修,立地生西子。”
第三种,为西施鸣申不平,辩冤去诬。此说以崔道融、罗隐、陆龟蒙等人为代表。
崔道融《西施滩》:“宰嚭亡吴国,西施陷恶名。浣纱春水急,似有不平声。”
罗隐《西施》:“家国兴亡自有时,吴人何苦怨西施。西施若解倾吴国,越国亡来又是谁?”
陆龟蒙《吴宫怀古》:“香径长洲尽棘丛,奢云艳雨只悲风。吴王事事堪亡国,未必西施胜六宫。”
元代杨维桢对此也持同样的观点:“西眺姑胥,台高见三百里……施、旦祸水果能沼吴之国乎?”而明崇祯年间,绍兴知府王期升在为《苎萝志》作序时评价西施:“越国多才,一女子犹能见奇,与娥江节孝并垂不朽。其称伟丈夫,雄视今古者。”显然,一将功成万骨枯,是武将的成功之路,而西施这一介浣纱女子,后人将其评价为“雄视今古”的“伟丈夫”,这当然是芳名博得百代崇了。
那么吴国的后人又是如何看待西施、郑旦呢?《吴郡志》为南宋范成大修纂,是对苏州有重大影响的专书。范成大是南宋绍兴年间的进士、名臣、文学家,“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千古名句就出自他笔下。他在谈到吴国灭亡之因时,作了引经据典的评述:“越王句践,既以西施、郑旦献夫差。又饰美女八人,纳太宰嚭。曰:'子苟能赦越之罪,又有美于此者将进之。’按:此夫差君臣,皆为美色所蠱,以致破国亡身焉。”明朝后期几位进士出身的诸暨知县王章(武进人)、张夬(镇江人)、路迈(宜兴人)和绍府知府王期升(宜兴人)、宁波府推官李清(句容人)都是江苏人,这些到诸暨、绍兴任职的异乡人,按照过去所说是越国的敌对国家吴人也,吴国之灭与西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他们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为弘扬西施功绩,修祠撰志,不遗余力。崇祯六年诸暨知县张夬见苎萝山上西施祠庙荒芜,一片萧瑟,乃慨然感叹:“施岂巾帼中人哉,宜与少伯并杰千古矣!余景之慕之,而怆然于其旧里之萧萧也。为之辟其芜,新其址。峦之石台一座,麓之庐舍三楹。使千载忠魂有所栖止,且以使览胜者车尘马迹得是而暂憩焉耳。至于推而广之,在嗣后之同心者。”吴国后人对西施毫无怨言,满是敬仰之情。
如此等等,不一而足。从文学的角度来看,西施除了“美人”这一特征始终不变之外,其余则随时代的变迁、写作手法的翻新以及作者的创作需要而不断取舍。就连她的碑刻画像,也随审美观念的嬗变而演变。准此,我们尽可以仁智各见地欣赏与评判她。( 陈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