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厅的由来

1876年，英国航运巨头弗雷德里克·理查兹·莱兰在伦敦肯辛顿的时尚街区购买了一栋房子。他聘请了设计师理查德·诺曼·肖负责房子的改造和重新装修，但把餐厅的设计和装修专门委托给了另一位设计师——以擅长英日风格装修而闻名的托马斯·杰基尔。

莱兰收藏了大量的中国青花瓷器，大部分来自康熙朝，他想把瓷器摆在餐厅里展出。

为此，杰基尔特别建造了一系列复杂的博古架，每个格子之间用雕刻了不同图案，核桃木材质的木杆隔开，为了更好地衬托博古架以及展品，墙壁上使用的材料是古董镀金皮革。

壁炉正上方的中心位置挂着莱兰购置的美国艺术家詹姆斯·麦克尼尔·惠斯勒的作品——《来自瓷国的公主》。

惠斯勒和莱兰是朋友，当时，惠斯勒本人也加入了装修设计工作，大厅入口的装饰归他负责。

当杰基尔问莱兰，餐厅的活动护窗和门要用什么颜色时，莱兰建议他去咨询惠斯勒，因为画家更懂得如何配色。

惠斯勒认为地毯边框和皮革墙上花的颜色与公主衣服的色彩不协调，在得到莱兰的允许后，他主动请缨，往墙壁上添加了一些黄色的修饰。惠斯勒还根据杰基尔对玻璃门的设计，在木制品上增加了一些波浪形的图案。莱兰认可了这些改动，然后放心地回利物浦照看生意去了。

这个时候，杰基尔病了，无法继续监管这个项目。因为没人替代杰基尔的角色，在无人监督的情况下，艺术家惠斯勒对餐厅的装修进行了自由发挥。

他用仿金箔覆盖了整个房间，从天花板到墙壁，还在上面画了不少孔雀羽毛图案。他还把核桃木杆都镀了金，并在木制活动护窗上绘制了四只绚丽的孔雀。

同年10月，莱兰回到家中，惊讶地发现餐厅被彻底改造了，而且比他要求的多出不少。墙壁上原本是花卉图案的皮革被涂成了绿色，到处都闪耀着绿色，金色和蓝色的微光。

让莱兰恼火的是，未经莱兰许可，惠斯勒邀请了其他艺术家和新闻媒体到家里来参观他的工作成果。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惠斯勒交给莱兰的账单——2000英镑，这在当时是一笔巨款（相当于现在的160万人民币）。

莱兰拒绝付款。他在给惠斯勒的信中写道：“我真的不认为在没有提前告诉我的情况下，你能让我支出这么大一笔开销。”

惠斯勒抗议说：“亲爱的，我给了你多么大的一个惊喜！整个房间都因为美丽的设计而变得生动起来。如此华丽！精致和细致到了最高程度，整个伦敦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房间。”

“但是你在没得到我允许的情况下做了额外的工作，镀金的博古架，天花板上的孔雀羽毛，还有护窗上的那些孔雀？我不需要它们，我建议你把它们拿走，卖给别人。”莱兰回信说。

因为工作还没有全部完成，经过讨价还价，最终莱兰同意付一半价格。觉得自己吃亏了的莱兰对惠斯勒说，工作一完成惠斯勒就得走人，朋友没得做了。

“你已经退化成一个艺术骗子！我会禁止我的仆人让你进来。我会告诉我的孩子们，我不希望他们再和你交往。如果我在我妻子附近看到你，我会公开鞭打你，”莱兰怒气冲冲地说。

受了侮辱的惠斯勒计划实施报复。在《来自瓷国的公主》那堵墙的对面，惠斯勒预留了一大块空间，本来他是准备在这里画一幅画，作为整个设计最后的点睛之笔。

被激怒的惠斯勒在这面墙上画了一对战斗中的孔雀，左边的孔雀代表他自己，右边的孔雀代表吝啬的莱兰。如果仔细观察，可以看到右边孔雀的胸前和尾羽上都画着闪闪发光的金币，还有几枚金币散落在它脚边。

为了确保莱兰理解这幅画的象征意义，惠斯勒给画取名为《艺术与金钱》，或者，《房间的故事》。正是因为这幅画，这个房间后来被称为“孔雀厅”。

画作完成以后，惠斯勒再也没有回到过孔雀厅。

今天的孔雀厅

莱兰于1892年去世，15年里他从来没有改变过餐厅里的任何陈设和设计。虽然他从未对外声称他喜欢这个房间，但是很明显，他清楚地知道房间的艺术价值。

1904年，美国实业家和艺术收藏家查尔斯·朗·弗里尔买下了孔雀厅。他在把孔雀厅拆除之后，运到了大西洋彼岸的底特律，又在那里重新组装。弗里尔利用这个房间展示他自己的陶瓷收藏品。

1919年弗里尔去世后，孔雀厅被保存在了华盛顿特区的弗里尔艺术画廊。

惠斯勒是一位很有个性的艺术家，是“艺术是为了艺术而存在”信条的支持者，意思是说艺术不需要任何理由，它不需要服务于政治，教学或者其他目的。他的签名是一只尾巴上长着刺的蝴蝶，代表他的艺术是精致的，而他的性格是好斗的。有着如此个性，不难理解为什么会发生孔雀厅这样的故事。

孔雀厅一个最独特的地方是它复杂的配色方案，照相机根本无法把它精细的色彩和微妙的阴影效果体现出来。如果惠斯勒把最后那面墙空着，不论以后由谁来完成装饰，房间的整体艺术性都会大打折扣。

惠斯勒是一个追求艺术完美的人，在他看来，要做就做全套，不能只做一半。从道理上讲，他应该先征询一下莱兰的意见，但是他担心如果问了，莱兰不见得会同意。莱兰是一名商人，对商人来说，预算比艺术更重要。所以惠斯勒选择把生米做成了熟饭。

莱兰是不是捡了个大便宜？是，也不是。莱兰曾向惠斯勒预订了一幅画，而且付了钱。画的内容是一名穿着白色礼服的妇女，惠斯勒已经画过三幅这样的画。莱兰要的那幅一直没交货。惠斯勒在画了那两只孔雀之后，孔雀厅的设计达到了艺术的完美，但同时也意味着，莱兰再也不可能得到那幅白衣女子画像。

在15年的时间里，莱兰坐在孔雀厅中用餐，面对着那只提醒他是一个小气鬼的孔雀，如果他真的是不喜欢这幅画，不喜欢这个房间，恐怕不会一点设计都不改。

阴差阳错，成就了经典。

延伸阅读：‍

詹姆斯·麦克尼尔·惠斯勒（1834-1903）是美国镀金时代的艺术家，定居在英国。

他最出名的一幅作品是《灰色和黑色1号》，又名《惠斯勒的母亲》，画中人是他的母亲安娜。这幅作品是世界顶级名画之一，被称为维多利亚时代的蒙娜丽莎，价值在3千万英镑（2.6亿人民币）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