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处爱 深处活
“我有故事,你有酒吗? ” —— 谨以此文纪念我曾深爱的《青藤茶楼》群
“很多年以后,我一定会向她说声对不起。但是,现在不行!” 说这句话的女子,在这个下午,与我一起坐在这个小城的一家茶楼里,茶楼的名字叫青藤。我常常喜欢邀了朋友在这里小坐,不仅仅是因为对此有着一份眼缘。 ——且不说,茶楼的隔断是木头本色的栅栏,栅栏上有鲜活的根系植物在攀爬。相隔不远处就会有一两撮儿柔媚到极致的花朵开放,仿佛一年四季的光阴都盛放在杯状的花芯儿里面,摇一摇,颤一颤,就疼痛了人的心思。 ——且不说,茶楼内的四周,都是用树脂仿做的璧树蛩荫,它们一排排、枝繁叶茂的,绿得热闹。树干是紫褐色的,覆手上去,有着韧性的绵软。树冠自是伞状的铺陈开去了,树的叶子,在棚顶自在地游走,有着从没见过的凉丝丝的绿,那绿,是沁到骨膜里的一种。 最是喜欢,择一两个悠闲地时辰,心是静的。而有个好友也正好得闲,我们还可以心无樊篱地交谈。两个人的心事装满了心田,似乎又唯有彼此才能相互消融。比如雪,落在素色的梅上,花的吮吸,也会是悄悄地......又谁知,它早已将怜爱融解到心坎里去了。 这女子,有着素素的蛾眉,清澈明亮的眼眸,饱满丰润的嘴角有一丝浅浅的笑意。苏轼说:从来佳茗似佳人,三十几岁的女人也许就是青城雪芽茶,成熟与冷静早已端然于风韵之中。 且笑着问:“你说的那个她,是谁?” 她的目光掠过我,只望向栅上的青藤,不说话。她以为我懂,其实,再贴心的朋友,也有我们的心触及不到的地方,我只好沉默。 我们认识已有很多年。在青涩的年龄里偶然相遇,一起成长的经历,她的更似乎是醅制新茶的过程,在成熟的最佳时期遇到心怡的白马王子,稳稳地、妥妥地就预定了终身。而我不同,我是生于石隙的崂山石竹茶,独自酣饮风霜雨雪,在某一个清晨,被一个冷静的男子似觅到了奇珍样收藏了去。 我们,都有了自己完美的归宿。 沉默了一会儿,她说:“青,爱这个字,我们还有没有资格谈?” 我笑了。我们都曾是怀春少女,又是感性女子,青春时,最喜欢的是“爱,请深爱!”,而被油盐酱醋洗涤过后,我想说,我们更该“浅处爱,深处活。” 我摆明我的观点,她的脸上有了羞涩的红。她说:“青,我知道我不该的,可我就是很爱他。他也不见得怎么样的一个好,但是,就那么遇到了,就遇到了心里,怎么也排挤不掉了。” 我诧异地问:“你确定那是爱吗?” 她说,是的。 “那是一次意外。我开车走到一个荒郊,车子突然就熄了火,四周很静,我很害怕。我先是把电话打给了我老公,他不接。再打给我的几个好友,包括你,真是奇怪,你们像是约好了似的,不是忙音,就是不在服务区。我只好顺着手机里的通讯录向下翻找,看到了他的名字,就犹豫着拨了过去。他接了,然后告诉我别急,遥控指挥我怎样操作。可还是不行,他就叫我别动,说他马上过来。” “后来,他打了一辆的士赶来。在他修车的时候,我就站在他的旁边,四周的风暖暖的,他的身上有一股清爽的味道,很好闻。他也不说一句多余的废话,修好后,他来开车,我坐在副驾驶上。我偷偷地看他,我们也算认识很久了,却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她说:“青,我没想到,他是一个那么内敛沉稳的男人!” “后来呢?” “再后来,故事很老套。为了表达谢意,我请他吃饭,我们聊的很开心,又因为我们的工作对口,在工作上他也帮了我很多。”她停了一下,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青,在一次合作之后,他请我去宵夜,在那个包间里,我们合唱了好几首歌。他的眼神很温润地看着我,我再也控制不了自己,就扑到了他的怀里。他最初是想吻我的,可就要碰到我的嘴唇了,却停住了。他放开我之后,我们两个都很尴尬。然后,就都不再说话。从那一天起,他开始渐渐疏远我了。” 我看着眼前的她,曾经,我们都是有定力的女子,细心地守护着自己的心脉,不让别人伤害自己,也不去伤害别人,是什么,让逐渐成熟的年纪里有了不适宜的花妖树精般的骚动?不持有的爱情是多么跋扈的一件事啊,她,准备好了,要全力以赴了吗? 只喝我面前的茶,一杯又一杯。从来,我都不是一个精于调节气氛的人,更何况,我的心日日被生活的油烟熏染着,唯美的爱情还不如一份烧烤得火候正好的牛排,更让我觉得实在。虽然,我和她一样,骨子里有风花雪月的潜在杂质,但我的心,已苍老得不相信奇迹。 唤来服务生,新的茶,名作滇红。那茶一如皇宫里的贵妃,高贵,韵雅,有点旷世的幽深。 看着我为她斟过茶,她轻轻地端过去,她说:“青,他的爱人是我的好朋友,你会不会说我不道德?” 我再次笑了。爱情,生长在不该发生的季节,存活的指数怎可以估量呢? 用手轻拂身边栅栏上的青藤,我说:“你确定,是你在爱着他,还是他在爱着你,谁爱谁更多些呢?” “是我爱他!”她说:“他还在爱的边缘,欲拒非拒的,我拿不准。” 茶楼里,灯光渐渐有些朦胧,暧昧的气息在栅栏与青藤间穿梭。我站起身,该回去了。 分别的时候,在青藤茶楼的门口,她紧紧地抱住了我:“青,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是吗?” 我说:“当然,永远!” 回到家里,正在厨房里忙着煎炒烹炸。他带着儿子回来了。换下衣服,就到里面来帮忙。 紧一句慢一句地与他聊着,心思一动,遂问他,是否还记得与我喝茶的那个朋友。 他就一愣,择菜的手就抖了一下。我也不再多话,我不是一个喜欢战争的女子,我很理性,有时候,我们输得掉友谊和爱情,却输不掉婚姻和生活。 那一夜,他极尽的温存,修长的手指在我的鬓发间暖暖润润地一次次抚过,他的嘴唇,有着薄荷的香泽。从来,我都只是迷醉他一个人的好,我以为我不会哭,可最后,我还是忍不住,瘫疼在他的怀里。 我们聊了一夜,直到黎明的微光渗入细纱的窗栊。 日子仍是如流水般涓涓流过,转眼就是冬天了。雪花或轻或重,不定时地光临着我们的小城。那个如茶的女子,我们又一起喝过很多次的茶,只是,我的他,那个冷静稳重的男子,教会我们习惯了两个家庭的聚会。 有很多故事,不必说破。我们都是善良温润的女子,只是当雪花爱上了梅花之后,才有了一点点微微的苦涩,而被人深爱过,又何尝不是一种不失美好的遇见呢?
所有的相逢,都是恩泽一场。—— 落笔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