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通鉴(424)萧衍的战略判断
1、萧衍东征
中兴元年(辛巳、501)这年三月始改元。
春,正月,丁酉,东昏侯任命晋安王萧宝义为司徒,建安王萧宝寅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乙巳,南康王萧宝融开始称相国,大赦;任命萧颖胄为左长史,萧衍为征东将军,杨公则为湘州刺史。
戊申,萧衍发兵襄阳,留弟弟萧伟总府州事,萧憺守垒城,府司马庄丘黑守樊城。萧衍既然带兵出行,州中兵及储备皆虚。魏兴太守裴师仁、齐兴太守颜僧都不接受萧衍命,举兵想要袭击襄阳,萧伟、萧憺遣兵邀击于始平,大破其军,雍州于是平安。
2、魏国皇帝得政
魏国咸阳王元禧为上相,不亲政务,骄奢贪淫,搞了很多不法之事,魏主颇厌恶他。元禧遣奴就领军于烈求旧羽林虎贲,执仗出入。
于烈说:“天子谅阴,事归宰辅。领军但知典掌宿卫,非有诏不敢违理从私。”元禧的奴仆惘然而返。
元禧再次遣人对于烈说:“我,天子之的叔父,身为元辅,有所求须,与诏何异!”
于烈厉色说:“于烈非不知主之贵,柰何使私奴索天子羽林!于烈头可得,羽林不可得!”元禧怒,任命于烈为恒州刺史。于烈不愿出外,固辞,不同意;于是称疾不出。
于烈儿子左中郎将于忠领直合将军,常在魏主左右。于烈让于忠进言于魏主说:“诸王专恣,意不可测,宜早罢了诸王的权,自揽权纲。”
北海王元详亦密奏认为元禧过恶,且言彭城王元勰大得人情,不宜久辅政。魏帝心里觉得很对。
这时将礿祭,王公并齐于庙东坊。魏帝夜里使于忠告诉于烈:“明旦入见,当有处分。”质明,于烈至。魏帝命于烈将直合六十余人,宣旨召元禧、元勰、元详,卫送至魏帝住所。
元禧等人入见于光极殿,魏帝说:“元恪虽寡昧,忝承宝历。身体上缠病,实凭诸叔父,苟延视息,奄涉三年。诸父归逊殷勤,如今便亲摄百揆,且交还府司,当别处分。”
又对元勰说:“顷来南北务殷,不容仰遂冲操。元恪是何人,而敢久违先敕,令遂叔父高蹈之意﹖”
元勰感谢说:“陛下孝恭,仰遵先诏,上成睿明之美,下遂微臣之志,感今惟往,悲喜交深。”
庚戌,诏元勰以王归第;元禧进位太保;元详为大将军、录尚书事。尚书清河人张彝、邢峦听闻处分非常,逃亡而走,出洛阳城,为御史中尉中山甄琛所弹。诏书切责他们。重新任命于烈为领军,仍加车骑大将军,自是长直禁中,军国大事,皆得参与。
魏主时年十六,不能亲决庶务,委之左右。于是幸臣茹皓、赵郡人王仲兴、上谷人寇猛、赵郡人赵修、南阳人赵邕及外戚高肇等人开始用事,魏国权政浸衰。赵修尤得亲幸,旬月间,累迁至光禄卿;每迁官,魏帝亲至其宅设宴,王公百官皆随从。
辛亥,东昏侯祀南郊,大赦。
丁巳,魏主引见群臣于太极前殿,告诉群臣自己亲政的想法。
壬戌,任命咸阳王元禧领太尉,广陵王元羽为司徒。魏主引元羽入内,面授其职。元羽固辞说:“彦和本自不愿,而陛下强给他。如今新去此官而以臣代,必招物议。”于是任命为司空。
3、萧宝融称帝
二月,乙丑,南康王任命冠军长史王茂为江州刺史,竟陵太守曹景宗为郢州刺史,邵陵王萧宝攸为荆州刺史。
甲戌,魏大赦。
壬午,东昏侯遣羽林兵攻击雍州,中外纂严。
甲申,萧衍至竟陵,命王茂、曹景宗为前军,以中兵参军张法安守竟陵城。王茂等人至汉口,诸将建议并兵围郢州,分兵袭西阳、武昌。萧衍说:“汉口不阔一里,箭道交至,房僧寄以重兵固守,与郢城为掎角;若举众前进,房憎寄必绝我军后,悔无所及。不若遣王、曹诸军济江,与荆州军合,以逼郢城;我自围鲁山以通沔、汉,使郧城、竟陵之粟方舟而下,江陵、湘中之兵相继而至,兵多食足,何忧两城之不拔!天下之事,可以躺着取得。”
于是命王茂等人率众济江,顿九里。张冲遣派中兵参军陈光静开门迎战,被王茂等人击破,陈光静战死,张冲婴城自守。曹景宗于是占据石桥浦,连军相续,下至加湖。
荆州遣冠军将军邓元起、军主王世兴、田安之带领数千人会雍州兵于夏首。萧衍筑汉口城以守鲁山,命水军主义阳人张惠绍等人游遏江中,绝郢、鲁二城信使。杨公则举湘州之众会于夏口。萧颖胄命荆州诸军皆受杨公则节度,虽萧颖达亦隶属。
南康王府朝议想要遣人行湘州事而难其人,西中郎中兵参军刘坦对众人说:“湘土人情,易扰难信,用武士则侵渔百姓,用文士则威略不振;必想要镇静一州,军民足食,无踰老夫。”于是任命刘坦为辅国长史、长沙太守,行湘州事。刘坦曾在湘州,多旧恩,迎者属路。下车,选堪事吏分别到十郡,发民运租米三十余万斛以助荆、雍之军,于是资粮不乏。
三月,萧衍命邓元进据南堂西渚,田安之顿城北,王世兴顿曲水故城。丁酉,张冲病卒,骁骑将军薛元嗣与张冲儿子张孜及征虏长史江夏内史程茂共守郢城。
乙巳,南康王即皇帝位于江陵,改元,大赦,立宗庙、南北郊,州府城门全都依建康宫样子建设,置尚书五省,任命南郡太守为尹,任命萧颖胄为尚书令,萧衍为左仆射,晋安王萧宝义为司空,庐陵王萧宝源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建安王萧宝寅为徐州刺史,散骑常侍夏侯详为中领军,冠军将军萧伟为雍州刺史。
丙午,诏封庶人萧宝卷为涪陵王,乙酉,任命尚书令萧颖胄行荆州刺史,加萧衍征东大将军、都督征讨诸军事,假黄钺。这时萧衍在杨口,齐和帝遣御史中丞宗夬劳军。宁朔将军新野人庾域放风给宗夬说:“黄钺未加,非所以总帅侯伯。”宗夬返西台,于是有是命。
薛元嗣遣军主沈难当率轻舸数千乱流来战,张惠绍等人击擒他。
癸丑,东昏侯任命豫州刺史陈伯之任江州刺史、假节、都督前锋诸军事,西击荆、雍。
夏,四月,萧衍出沔,命王茂、萧颖达等进军逼郢城;薛元嗣不敢出战。诸将欲攻之,萧衍不同意。
4、元羽偷情而死
魏国广陵惠王元羽私通于员外郎冯俊兴的妻子,夜往,为冯俊兴所攻击而藏匿起来;五月,壬子,卒。
5、元禧造反
魏主既亲政事,嬖幸擅权,王公极少能得进见。齐帅刘小苟屡次进言于元禧说,听闻天子左右人说想要诛杀元禧,元禧越加惧怕,于是与王妃兄长给事黄门侍郎李伯尚、氐王杨集始、杨灵佑、乞伏马居等人谋反。碰上魏帝出猎北邙,元禧与其党在城西小宅相约,想要发兵袭击魏帝,命长子元通逃入河内举兵相应。乞伏马居劝说元禧:“还入洛城,勒兵闭门,天子必北走桑乾,殿下可断河桥,为河南天下。”其他人却不同意这个意见,元禧心里更缓,自旦至晡,犹豫不决,于相约不泄而散。杨集始既出,即骑马至北邙告发。
直寝苻承祖、薛魏孙与元禧通谋,当日,魏帝寝于浮图之阴,薛魏孙想要弑魏帝,苻承祖说:“我听闻杀天子的人身当得病癞之疾。”薛魏孙才停止。俄而魏帝省悟,杨集始亦至。魏帝左右皆四出逐禽,直卫无几,仓猝不知所出。左中郎将于忠说:“臣父领军留守京城,计防遏有备,必无所虑。”
魏帝遣派于忠驰骑观望,于烈已分兵严备,命于忠还奏说:“臣虽老,心力犹可用。此属猖狂,不足为虑,愿陛下清跸徐还,以安物望。”魏帝特别高兴,自华林园还宫,抚于忠的背说:“卿差强人意!”
元禧不知事件暴露,与姬妄及左右宿洪池别墅,派遣刘小苟奉启,说检行田收。刘小苟至北邙,已逢军人,奇怪刘小苟穿着赤衣,准备杀了他。刘小苟困迫,言想要告谋反,才缓杀他。有人对元禧说:“殿下集众图事,见意而停,恐必漏泄,今夕何宜自宽!”
元禧说:“我有此身,应知自惜,岂待人言!”
又有人说:“殿下长子已济河,两不相知,岂不可担心!”
元禧说:“我已遣人追他,估计今天应还。”
这时元通已入河内,列兵仗,放囚徒了。于烈遣直合叔孙侯将虎贲三百人收捕元禧。元禧听闻后,自洪池向东南逃走,僮仆不过数人,济洛水,至柏谷坞,追兵至,擒了他,送华林都亭。魏帝面诘其反状,壬戊,赐死于私第。同谋伏诛的有十余人,诸儿子皆绝属籍,微给资产、奴婢,自余家财全都分赐高肇及赵修之家,其余赐内外百官,逮于流外,多者百余匹,下至十匹。元禧的诸儿子乏衣食,独彭城王元勰屡次赈给他们。
河内太守陆琇听闻元禧败,斩送元禧儿子元通首级。魏朝认为陆琇于元禧未败之前不收捕元通,责其通情,征至廷尉,死于狱中。魏帝认为元禧无故而反,于是越加疏忌宗室。
5、萧衍的战略眼光
巴西太守鲁休烈、巴东太守萧惠训不听从萧颖胄之命;萧惠训派遣儿子萧踭领攻兵击萧颖胄,萧颖胄派遣汶阳太守刘孝庆屯峡口,与巴东太守任漾之等人拒守。
东昏侯派遣军主吴子阳、陈虎牙等十三军救郢州,进屯巴口。陈虎牙是陈伯之的儿子。
六月,西台遣卫尉席阐文慰劳萧衍大军,带萧颖胄等人的建议对萧衍说:“如今顿兵两岸,不并军围郢,定西阳、武昌,取江州,此机已失;莫若请救于魏,与北连和,犹为上策。”
萧衍说:“汉口路通荆、雍,控引秦、梁,粮运资储,仰此气息;所以兵压汉口,连结数州。今若并军围郢城,又分兵前进,鲁山必沮沔路,搤我咽喉;若粮运不通,自然离散,何谓持久﹖邓元起近来想以三千兵往取寻阳,彼若懽然知机,一游说之士足矣;脱距王师,固非三千兵所能拿下的。进退无据,未见其可。西阳、武昌,取之即得;然既得之,即应镇守。想要守两城,不减万人,粮储称是,卒无所出。假若东军有智虑上乘的人,以万人攻两城,两城势不得相救,若我分军应援,则首尾俱弱;如其不遣,孤城必陷,一城既没,诸城相次土崩,天下大事就没有了。若郢州既拔,席卷沿流,西阳、武昌自然风靡。何遽分兵散众,自贻忧患乎!且丈夫举事想要清天步,何况拥数州之兵以诛群小,悬河注火,奚有不灭!岂容北面请救戎狄,以示弱于天下!彼未必能信,徒取丑声,此乃下计,何谓上策!卿认为我辈白镇军:前途攻取,但以见付,事在目中,无患不捷,但借镇军靖镇的事。”
吴子阳等人进军武口。萧衍命军主梁天惠等人屯渔湖城,唐修期等屯白阳垒,夹岸等待。吴子阳进军加湖。距离郢城三十里,傍山带水,筑垒自固。吴子阳举烽,城内亦举火响应他;而内外各自保,不能相救。正好房僧寄病卒,众人再次推助防张乐祖代守鲁山。
萧颖胄当初起兵时,弟弟萧颖孚自建康出城逃亡,庐陵民修灵佑为他聚兵,得二千人,袭击庐陵,攻克,内史谢篹逃奔豫章。萧颖胄遣宁朔将军范僧简自湘州赶赴,范僧简攻拔安成,萧颖胄任命范僧简为安成太守,任命萧颖孚为庐陵内史。东昏侯遣军主刘希祖领三千人攻击他们,南康太守王丹以郡响应刘希祖。萧颖孚败,逃奔长沙,不久病卒;谢篹重新还郡。刘希祖攻拔安成,杀范僧简,东昏侯任命刘希祖为安成内史。修灵佑重新合余众进攻谢篹,谢篹败走。
6、东昏侯杀草人父亲
东昏侯作芳乐苑,山石皆涂以五采。望民家有好树、美竹,则毁墙撤屋而迁徙;这时正是盛暑,随即枯萎,朝暮相继。又于苑中立市,命宫人、宦者共为裨贩,任命潘贵妃为市令,东昏侯自为市录事,小有得失,妃则予杖;于是敕虎贲不得进大荆、实中荻。又开渠立埭,亲身拉引船,或坐而屠肉。又好巫觋,左右朱光尚诈说见鬼。东昏侯入乐游苑,人马忽惊,以问朱光尚,对答说:“乐见先帝大嗔,不许数次外出。”东昏侯大怒,拔刀与朱光尚寻先帝。既不见,于是缚茭草为高宗形态,北向斩杀,悬首苑门。
7、萧子良儿子皆亡
崔慧景败亡时,巴王萧昭胄,永新候萧昭颖出投台军,各以王侯还第,心不自安。竟陵王萧子良前任防合将军桑偃为梅虫儿军副,与前巴西太守萧寅谋立萧昭胄,萧昭胄同意事成后任用萧寅为尚书左仆射、护军。
这时军主胡松将兵屯新亭,萧寅遣人游说他说:“须昏人出,萧寅等将兵奉萧昭胄入台,闭城号令。昏人必然逃还到将军这里,但闭垒不应,则三公不足得。”胡松许诺。磁上东昏饿新作芳乐苑,经月不出游。桑偃等人议募健儿百余人,从万春门入,突然攻取,萧昭胄以为不可。桑偃同党王山沙担心事久无成,以事告御刀徐僧重。萧寅遣人杀王山沙于路,刑吏于麝席中获得其事。萧昭胄兄弟与桑偃等人皆伏诛。
8、萧宝寅被逼造反
雍州刺史张欣泰与弟弟前始安内史欣时,密谋结胡松及前南谯太守王灵秀、直合将军鸿选等人诛诸嬖幸,废东昏侯。东昏侯遣派中书舍人冯元嗣监军救郢州;
秋,七月,甲午,茹法珍、梅虫儿及太子右率李居士、制局监杨明泰送之中兴堂,张欣泰等人使人怀刀于座斫冯元嗣,头墬果柈中,又斫杨明泰,破其腹;梅虫儿伤了数个疮口,手指皆堕;李居士、茹法珍等人散走还台。王灵秀到石头迎建康王萧宝寅,帅城中将吏见兵力,去车轮,载萧宝寅,文武数百唱警跸,向台城,百姓数千人皆空手跟随。张欣泰闻事作,驰马入宫,冀茹法珍等在外,东昏侯尽以城中处分见委,表里相应。既而茹法珍得返,处分闭门上仗,不配张欣泰兵器,鸿选在殿内亦不敢发。萧宝寅至杜姥宅,日已暝,城门关。城上人射外人,外人弃萧宝寅溃去。萧宝寅亦逃,三日,才戎服到草市尉,尉官骑马以启东昏侯。东昏侯召萧宝寅入宫问之,萧宝寅涕泣称:“那日不知何人逼使人车,仍将去,制不自由。”东昏侯笑,恢复其爵位。张欣泰等人事觉,与胡松皆伏诛。
9、郢州被萧衍攻下
萧衍命征虏将军王茂、军主曹仲仲宗等乘水涨带着舟师袭击加湖,鼓噪进攻。丁酉,加湖溃,吴子阳等人逃走免死,将士杀溺死的万计,俘其余众而还。于是郢、鲁二城相视夺气。
乙巳,柔然侵犯魏边。
鲁山乏粮,军人于码头上捕细鱼供食,密治轻船,将奔夏口,萧衍派遣偏军断其逃走的路。丁巳,孙乐祖窘迫,以城投降。
己未,东昏侯任命程茂为郢州刺史,薛元嗣为雍州刺史。当日,程茂、薛元嗣以郢州城投降。郢城最初被围,士民男女近十万口;闭门二百余日,疾疫流肿,死了十之七八,积满死人,下而寝其上,满屋皆是。程茂、薛元嗣等人议出降,命张孜写书与萧衍。张冲前任官吏青州治中房长瑜对张孜说:“前使君忠贯昊天,郎君但当坐守画一以荷析薪。若天运不与;当幅巾待命,下从使君。如今从诸人之计,非唯郢州士女失高山之望,亦恐萧衍所不取。”
张孜不能采用。萧衍任命韦叡为江夏太守,行郢府事,收葬死者而安抚其生存的人,郢人于是安定。
诸将想要顿军夏口;萧衍认为宜乘胜直指建康,车骑谘议参军张弘策、宁远将军庾域也认这样是对的。萧衍命众军即日上道。缘江至建康,凡矶、浦、村落,军行宿次、立顿处所,张弘策逆为图画,如在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