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 | 邵伯曾有个香伙庄
【往期回读】
邵伯曾有个香伙庄
江都 刘文
刘文先生,1938年生,江都丁伙人,现居仙女镇。江都作协会员。曾在扬州晚报、江都日报发表近百篇作品。
虽然香伙庄这个庄名随着时光的逝去而消失,但它与其它先人、故物一样,曾经辉煌过。香伙庄的名声还留在人间。
我老家在邵伯东边乔墅附近的香伙庄。为这跷蹊八怪的庄名,我在幼时还好奇地问过父亲:“我们周边都是以姓氏起的庄名。比方,东边邵庄,南面石庄、赵庄,西面谢家楼,北边杜庄,还有一个崔家窑。我们这里为何要叫香伙庄?”父亲说:“我们这个香伙庄还真与众不同。它以前曾经有个香火班子(扬剧团的前身),因此而得名。”
过去香火班子演员称香火。香火班子专门给人家谢土神,唱堂会、都天会、青苗会什么的······隔壁大爷爷叫刘德义,他是香火头儿。他的兄弟刘德仲头上有点瘌子,人称瘌德仲,也会做香,专演丑角,但很受观众欢迎。东边邵庄大跃子兄仨也都是香火演员,尤以乳名三跃子出名,名声很响。杨家庄张套村那里也有一个香火庄,可能它是在我们这里之前叫出名的,所以我们香伙庄的这个火字加了个人字旁以示区别。
笔者拜访过曾担任江都扬剧团负责人兼主演的刘鹤童老先生。老先生虽已耄耋之年,但其容颜体态犹若花甲之际,谈吐儒雅,有学者风度。初次见面,亲切有加。他是杨家庄香火庄人。我到他家自报来意后,他问我家住哪里,是什么堂名。我回说乔墅附近,“燃黎堂”。他见“暗号”答对,忙以笑脸相迎:“不错!杨家庄香火庄和乔墅香伙庄是一个家谱,同一条根。我们那里也有一帮男女香火帮人家做香火行当。如果哪里唱戏人手不够,他们就互相联络找人凑班子。过去,有钱人家有什么喜事,过大寿的,都来请香火班子去唱几天,忙得很。我小时候也跟他们到丁家伙,还有其它地方去演出过。有一次为了互争演员,地方上还动过武,但没有伤到人,闹了场误会。”
我亲目所睹的香火演出是为砌过新房子的人家谢(太岁)土神。香火用只活公鸡祭神,一香火用嘴把鸡颈咬断,拎住鸡翅在新宅内四处游走,任其血渍滴落,说这可避邪,保佑家宅人口、顺遂平安。
1935年日本人投降,地方上太平多了。1947年夏天,有人操持在香伙庄(演)唱三天青苗会(戏)娱乐娱乐。那时也没什么文娱活动,人们听说这里唱戏,四乡八镇的赶来,加上做生意、卖麻团的,可谓人山人海。这天下午演的“大闹淮安府”。虽是伏天,但见观众人多,演员个个都很卖力。正在兴头上,不知谁喊了一声:“南边大路上日本鬼子下来啰!”这一喊就像炸了雷。鬼子来了!快跑!人流如粥锅开了般地外溢,演员戏服未脱就跟着人群跑。只听哭爹喊娘的乱成一团,鞋子丢了,凳子也不要了,只顾逃命……后来弄清楚了原委,原来是我们北边庄上一个穿白衬衫着黄短裤的青年路过这里,有人误以为来了日本鬼子,虚惊了一场。这一闹,会场上光鞋子就拾起几大箩。三天的青苗会就这样草草收场,不欢而散。你要问了,该杀的日本鬼子不是已经投降了吗?是的,要说大家是不应该再怕它了,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鬼子的暴行在我国民众心中烙下的惨痛印记,实在是太深了。
我记事起,德义、德仲两位爷爷都已过世了。香火班子也散了伙。本来德义香火班子应该后继有人。他有个儿子刘广和是个“名”小生,还有螟蛉义子谢玉喜专门反串旦角戏。他们喉咙好,加上三跃子他们一帮人,本来班子蛮兴旺的。只因广和长相标致,戏又演得精湛,吸引了一些大姑娘、小媳妇,后来,他在男女作风问题上没能把握自己,以致争风吃醋,被情敌打伤,留下父母、姣妻撒手人寰。老年丧子的德义爷爷也因香火班子失嗣,而一蹶不振仙逝了。相继染病的德仲爷爷也不治归西。这个香火班子就这么散了架。德义奶奶也因失子、丧夫急瞎了双眼。两代寡妇怎么办呢,后来还是瞎奶奶让儿媳妇招个箍桶匠当上门女婿,为她养老送终。
德义爷爷的螟蛉义子谢玉喜也没再唱香火戏。他孤家寡人一个,在大爷爷的一个小厢房里安身。他是邋遢鬼,也抓不住钱,以做小生意、卖水果蔬菜糊口,一个人还常揭不开锅。倒是三跃子的后人刘炳全、刘青二人解放后都到江都扬剧团当过演员。后来剧团对演出质量要求很高,新人倍出,他们演技也跟不上,政府劝其转行另干他业。
刘老先生讲:杨家庄的香火庄,传说蒋介石曾由此经过在庄上息脚拴过坐骑,易名骡厦。而乔墅香伙庄也在文革期间才子佳人禁演时更名为东风。虽然香伙庄这个庄名随着时光的逝去而消失,但它与其它先人、故物一样,曾经辉煌过。香伙庄的名声还留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