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文章——我的瘸三大爷
我的瘸三大爷
今天讲一讲三大爷的故事,绝对真实无虚构。
我的这个三大爷,是一个叔伯大爷,他家和我家斜对门。他是一个五保户,不挣工分也可以分到口粮。他是瘸子,一个无妻、无儿无女的老光棍儿。我小时候和伙伴们常常到他院子里、屋里玩,他总是乐哈哈地逗我们,没有一丝厌烦。
三大爷个子很小,一米五多点儿的样子,腿有残疾,走路一瘸一拐的。那张脸,恐怕一年也洗不了十次八次,黑黑的脸上布满了横横竖竖的皱纹,仿佛沟沟壑壑中都有许多的汗泥。瘦瘦的脸颊上,镶嵌着两只狡黠的三角眼,眼光有时是犀利的。一口没有几颗牙的嘴里,总是叼着一个大烟袋,烟囱似地冒着烟,蛤蟆拱(一种劲大的旱烟)的味道非常非常呛人,一般人不敢靠近。他的手粗糙干瘪,和松树皮无异,让人觉得特别硬。然而,他却是个快乐的老光棍儿,无忧无虑,生活似乎比一般人家过得有滋有味。每当他出门,身后总跟着那只总也养不大的赖皮狗,跟着他跑前跑后,人和狗都很是惬意。
三大爷有几手绝活,大家都很服他。
由于是半山区,夏天到了会有许多蛇出没,人们都害怕它。可是,蛇见了三大爷,好像见到鹰一样,吓得不敢动弹。每当见到不敢爬动的蛇,三大爷会抓紧蛇的脖子,而后双手一拧,蛇头掉了;顺手一撕,蛇皮脱下来,剩下白嫩的蛇肉,会成为三大爷的碗中餐。
三大爷经常以老绝户自诩,从不把杀牛宰马之类当回事。所以,附近生产队需要杀牛宰马时,都请三大爷操刀。一次,我亲眼目睹了三大爷杀牛,那利落的残忍劲儿,让人叹服。只见他手执利刃,两只小三角眼睛,逼视着五花大绑的牛,牛圆瞪着滴泪的眼睛,似向三大爷乞求刀下留命。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三大爷毫不迟疑,一手抓紧牛角,一手将尺长的尖刀刺进牛的脖子,然后手顺势一拧、一捅,又迅速抽出刀来,血喷湧而出,流进早已经准备好的水桶里。三下五除二,牛呜呼啦。当然,三大爷也绝对不干义务工,他需要回报,每当他杀完大牲畜,没有人稀罕吃的头、蹄便是他的报酬。
三大爷经常说,不脏不净,吃了没病。那个年月谁家死了猪羊鸡鸭,都会把它们扔掉。这可乐坏了三大爷,他会兴奋地把这些死禽、死畜拖回家,收拾完了炖入锅中,津津有味地吃着这些死猫烂狗。我们都知道,那个时候,人们大多都吃不饱肚子,但宁可饿死,也不会吃非正常死亡的畜禽。三大爷有时在享用这些人们不屑吃、不敢吃的肉食时,还讥笑别人的胆小和穷干净,乐得独享美味。
三大爷是个善良的人,知道什么是好坏。那个年代阶级斗争为纲,大队、生产队会经常开批斗会。一天,他侄子毫不留情地辱骂殴打一个曾经救济过他们的地主叔叔。三大爷知道了非常气愤,斥责他侄子没有人情,更没有良心,是一个狼心狗肺的王八蛋。如果是别人肯定要挨批斗,对这个老光棍队里的领导也没有办法。
一年,生产队在远离村子的山沟里建了一个果树园子,需要有人看护,但就是找不到合适的人。为什么,一是大山里一个人不敢住,二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不愿意去住。三大爷知道了之后,高兴地主动进了山,一住就是几年。
我的三大爷,瘸腿三大爷,他虽然是一个人生活,并不觉得孤苦,而是典型穷欢乐。因为他心无杂念,所求甚少,不与别人争长论短,所以活得非常超脱,自自在在,快快乐乐的。
说实话,三大爷虽然是自家大爷,但那时因为年龄小,不了解他为什么没有娶妻成家,也不知道他具体多大岁数。初搬家的几年,只要回老家,都要到他家里转一圈,看看他和他说几句话。可是,那个时候交通不便,信息不畅,他什么时候得病,什么时期故去,我都不知道。后来听说他走了,心里酸酸的很难受,象亲大爷离去一样。
今天写这篇文章,既是对儿时生活的一段回忆,也是对三大爷的一种悼念,愿天堂的三大爷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