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晚点的蒸汽机车（四）
小说连载——晚点的蒸汽机车（四）
原创 杜振强 天下掌故 今天
杜振强，内蒙古赤峰市翁牛特旗人。1991年入学锦州司机学校。1995年在集通铁路集团从事蒸汽机车职业，逐步从司炉、副司机到司机。2005年担当内燃机车司机。至今在铁路工作二十余年。近几年，在工作之余，默默笔耕，乐此不疲。信奉一条人生理念，奋斗终有回报。
不知道有多少列车从后面追上来，补完水后，又呼啦啦地开走了。他们好像没有注意到夜幕下长时停留的这列车，或许也不想过来打扰他们的肃静。冷落一旁的7080机车和7050机车像是一对犯错的孩子，被勒令交出参加游戏的权利。不让参加游戏就意味着没有时间、没有希望到目地。
张光趁他们两个休息时，到煤水柜上开始摸黑挖煤，一锹锹从后往前扔。累了就把铁锹把横放在煤上歇会。直到这时，他才有闲心看风景。众星星都在远远的地方看着他，夜空也冷地暗蓝。一种向它们求援的心思，像流星划过夜空，可它们是不可能帮上忙的。车站建在山丘上，一半山丘被削平，另一半曾经是绿色在目的山尖披着植被，也像身边同样对你无助的巨人。一个废弃的抓吊水泥平台紧邻着7080机车。当初建线时，设计者的好意就是为了帮助落难的机车补煤，只是长时不用就取消了。机车上的煤得不到补充，靠剩有不多的煤，天明就很难到地方。焦急的张光显得很无助。
失望，让张光想起了一段记忆：小时候，家乡有一阵子传遍了要通铁路的消息。一天他忽然听到咯噔，咯噔类似于火车的轮对和钢轨撞击的声响。于是，他兴奋地寻声而去。沿路还打听，叔叔，是修铁路了么？没有呀！大人奇怪这孩子怎么了。最后，这声响是来自城里的铁匠铺里的汽锤咣噹咣噹打击物件的声音。后来，他仍把这个声音做为美好的记忆一直把它藏在心里。现在，没有想到整出运行晚点这么大的笑话。
张光顺煤水车的梯子摸索着爬下来，回到了烟熏煤粘、暖和的司机室。左脚踩开炉门，看下摇晃着麦苗高、蓝色火苗的火床。顶棚上发电机被蒸汽吹动叶轮发电时，发出不间断地嗡嗡声响，屋里的五个十五瓦灯，光色暗黄，闹心的三人也没有多少睡意，谈起了晚点的经过。有自己烧火技术不好问题；有湿煤烧净后烧干煤的事实；有火床没有炉灰的原因等等。最后，汪师傅迟疑地带着又心疼又期待的目光说，咱们再坚持坚持就能到地方了，咋样？对汪师傅来说，做出这个决定是很叫他难受的事情。张光正和刘强分坐在各自的椅子上往前动动身子，从三人对视的目光中，张光和刘强说：“好。””
谈兴起来的汪师傅忽然做起了家访，他二人以前都是干什么的？当初张光的身世是随家人在家从几百公里外地大城市，起早摊黑地往回拉菜卖，总之什么挣钱就干什么。刘强也和他的境况差不多，家里有几头牛羊饲养，平时也出去打工，原始深林里扛过木头，货车上装卸过水泥，谈起林子里打工的趣事，那是大家常常庆祝有河里的野鱼吃和有野兔可抓的日子。可一说家里通了火车，就立即被父母叫回来，说这才是人生的正业。于是刘强参加考试，因为体格好被分到了和机务段有关的司机学校。
汪师傅摸黑来到7050机车司机室下，他们也是就着灯色昏暗待着呢。汪师傅爬到半道发现门插着呢，就用小力晃了两下。7050机车的孙师傅推开车窗，探头一瞧，呦地一声，回头招呼副司机小张，“开门去。前车来人了。”司炉小王率先站起来开门。三人对汪师傅的来访有些不解，心说，又咋了？汪师傅顾不上三人的让座。口里说，“不坐，不坐。孙师傅，这一道麻烦你们了！”
圆脸的孙师傅，像所有的老乘务员一样，脾气很急。说急话时常带着口水出嘴角来，下嘴唇十分湿润。
他正为这次晚点而恼火呢，第一有劲使不出来，这么大的坡道，他一个后部机车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是不能独自地拉车上去。第二，建议领导两个车分开走，又于心不忍。扔下7080机车，无异于让他们雪地里找吃的。7080机车就会彻底没戏了。第三，也是最可怕的，他的车也被7080机车一路死磨烂打的战术给拖累地火床开始结煤焦子了。
这次对汪师傅的夜访，出奇地温和，像安慰苦恼人一样，笑了笑，“没事，都跑车的那没有坎呀。”
“可是，我们确实对不起你们，耽误你们了！”汪师傅诚心道歉。他的意思是按时间推测孙师傅他们早应该在公寓里过正常的休息日子了。
“行了，快别说了。”出乎意料地孙师傅忙摆摆手打断话头。于是，说起了家常礼短，鸡毛蒜皮。
付司机小张和司炉小王和前车的伙计们也是同时来段的年轻人。平时无多大来往，但能在同事有难时候陪他们站在一起，对有难人来说是人生最靠的住的幸福。这也是能做朋友的基准点。
小张这几天正难过呢，因为，孙师傅有次要他拿大扳手去机车的锅炉顶部的放汽阀紧紧漏气的接头螺母。对一个经年和锅炉打交道的老人来说这是个非常简单的工作。可他头一次听说放汽阀，更不知道它身在什么地方，孙师傅只是顺手给他指了锅炉顶部那一溜小东西。那一溜小东西有主动喷放高压汽的安全阀、人工放气阀和汽笛。放气阀就是带有手拧长杆的那个小物体。可他不懂却装懂地要对着安全阀敲打，下毒手。吓得下面不放心的孙师傅大声喊，“不对，不对，你快下来。”孙师傅恨不得手里有股绳子直接拽下他。事后有人对小张说出了危险性，打坏了安全阀会出人命的！
这几天孙师傅气恼他业务知识少。小张在孙师傅面前也抬不起头，闷闷不乐。正想着努力表现，证明他也是优秀的人呢！这几次7080机车清炉，他和小王是谁有时间谁去帮忙。可路上就没有办法了。
7050机车水满汽足，孙师傅有时还拉开他那侧的放水阀，呼哧呼哧放出2、3股的水汽，侧面喷出的水柱像是对前车的示威。小王说，“师傅别放了，前车都快气疯了！”孙师傅眼瞧着7080机车喷出的烟云，没有正面回答，叹气说，“但愿他们能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