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印临摹作业第114方,说说汉印中汉字笔画与字形的方与圆
今天发布汉印作业的第114方,就是这一方:
(汉印部曲将印)
这是一方东汉官印,同内容的东汉官印非常多,这只是其中的一方。大小是宽2.35厘米,高2.32厘米,基本上是典型的汉印大小。选用石材可以用2.5厘米见方的石料,削边完成后以“毕肖原印”为标准,对照原印检查效果。
提到东汉官印,有两种成见较深,一是东汉的满白印,似乎刻汉印模式的印就是刻满白风格的白文印,东汉末期的官印因笔画粗壮确实多满白效果导致了这种成见;另一种成见是东汉的将军印,纵横率真,单刀完成,细文白印,因为东汉末年的长时间战争导致了这种成见;其实在东汉初年,即刚完成从新莽转向东汉的一段时间里,汉印还是相当精美的。既有西汉的浑厚凝重,也有新莽的精致典雅。
近代篆刻大师吴昌硕的最重要的印论是记载在《耦花庵印存》序言里的这一段:
夫刻印本不难。而难于字体这纯一,配置之疏密,朱白之分布,方圆之互异。
关于这一段话的详细解析,我曾在前不久写过一篇专门的文章,(学习篆刻的三个难点)有兴趣的可以找来一读,今天要特别强调一下汉印临摹中的方与圆。
吴大师说的方与圆既牵涉字法,也牵涉章法,我们学习和临摹汉印,这也是重要的两个关节点,甚至于在完成线条的同时还要注意刀法最后达成的线条的方与圆,又与刀法相关。因此字法、章法、刀法,似乎都要提及。还是老办法,接着接家常,说到哪儿就是哪儿。
小篆的字形笔画是圆转的,秦朝时规定了八种字体(见《说文解字》序),其中有一种叫“摹印篆”,专门用来制作印章,摹印篆字形还略有小篆的瘦长风格,并不完全方正,因此秦印中有一部分印章是长方形的,上下高较左右宽要长出一截子来。比如这些印例:
(秦印印例)
秦印中的摹印篆由于字形本身的原因决定了印章的形式,图(4)“南池里印”,的外形方正是因为内部做了竖界线处理,使左右两空地都形成了竖长的印面空间,适应了摹印篆的字形。后来西汉字形更加盘曲方正,印面慢慢转成正方形,至新莽时期,国内通行文字为六种(《说文解字》序),又对印章里做了规定,即入印文字为“缪篆”,字形转为隶意更加明显的正方形字形,前面我们所临的汉印,大致都是正方形印章,印面文字为缪篆,由于缪篆字形是结合了小篆圆转与隶书方正两种特点的字形特点,由此导致字形的特点可以总结为一句话:“方不方,圆不圆”。
由此更进一步延展,缪篆在汉印中表现的笔画特征也是这种方不方,圆不圆,界于篆书与隶书字体特征在“方圆之间”的笔画特征。
由于汉印成为后世篆刻家们取法的主要对象,由此形成了篆刻审美的主要审美样式,比如西泠八家里奚冈在他的“金石癖”的边款里说:
(奚冈“金石癖”及边款)
“作汉印宜笔往而圆,神存而方,当以《李翕》、《张迁》等碑参之,戊申五月,铁生记。
圆转以示流动,属性是阴柔的;方正以显刚正,属性是阳刚的,这是中国原始审美的方圆并济特征,也是中国阴阳相生的万物特征,这当然也是中国化艺术形式必须理解的艺术特征。对此,赵之琛说:“汉铸印工整中有流动之气,得之非易也。”(丛桂留人边款),对于汉白文印以外的朱文,他则说“仿朱文以活动为主,而尤贵方中有圆,始得宋元遗意”(泰顺津鼎彝长书画记边款),显然,他对于方圆的认知是清晰的,同时这种认知也是大部分篆刻大家们的共同审美视角。
当然这不是浙派(奚冈和赵之琛都是浙派的),吴昌硕也有相似的理论,他说:“方劲处而兼圆转,古封泥时或见之,西泠(就是上面的浙派见解)一派实祖于此,此兹拟其意,若能起丁(敬)、蒋(仁)而讨论之,必曰吾道不孤。”(见下面的葛书征印及边款)。有这种见解时,吴昌硕已经“七十有一”是在他“人印俱老”的艺术成熟期的成熟见解。
(吴昌硕刻葛书征印边款)
再说黄牧甫,他则直接揭示汉印的的这种方圆并济的特征是基于文字的,“缪篆中参用隶法,汉印数见……”(祺勋印边款),进而找到要学这种方圆特征并存的取法方法,就是从文字上解决“汉《祀三山公碑》去篆之萦折,为隶之径直,书法劲古……”(东鲁印边款)。汉印字法、篆法的学习,除了在汉印中临摹、学习外,还可以以印外求印的方式到汉碑里找依托。(对于我们来说,可以把大三山公碑好好学习临摹一下。)
(黄牧甫刻祺勋印及边款)
回到作业里,汉印里的字,字形是方的,由此构成与方形印面的和谐感,再加汉印缪篆字体,终归还是“篆”书,因此有相应的曲线,这些曲线部分,使印面保持活泼流动,方形端正,曲线流动,动静相宜,因此,在处理汉印中字的所有细节(字形、收笔、起笔、转折等)都要理解“方不方,圆不圆”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