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冲演义29回:者朝臣魂断裴桥镇 六十军拱卫大武汉(杨永明)

裴桥—永城公路中段,者朝臣阻击营。者朝臣营长伏在战壕后边,严密监视着永城方向的动静。
单城集,肖本元接着余建勋,急问:“军长撤下来了没有?” 余建勋说:“还在后边。”
少顷,张冲过来,肖本元说:“报告军长,单城集已在我团火力控制之中。请军长速撤!”
张冲说:“很好,余团长,你护炮先行,我等候赵彬营。”余建勋率队走了,赵彬营下来了。
张冲问:“你们营长呢?” 战士答:“在后边!”
张冲再问:“赵营长呢?” 战士答:“在最后打掩护。”
最后,一个战士背下一个人来,旁边两人扶着,战士们不住声地喊:“营长!营长!你可要坚持住啊!”
张冲急忙迎上去:“赵营长怎么了?”
战士们悲切地说:“在最后掩护我们撤退时负伤了,刚才还哼了哼。”
张冲伸手在赵彬鼻子前一探试, 然后痛苦地摇摇头:“ 把赵营长背到炮车上去。”
永城,吉佳良辅放下电话,在指挥部里惶惶地走来走去。不一会儿又拿起电话问道:“为什么还不炸桥?”
“鬼子”小队长:“将军,正在装填炸药。” 吉佳良辅再问:“为什么还没完没了?”        “鬼子”小队长:“将军,你忘了,两吨呢?”
参谋长中川广大佐匆匆进门:“将军!上当了,裴桥已落入滇军之手!”
吉佳良辅一惊,手中像握了个烫手的山芋般“啪!”地丢下话筒吼道:“给我追!”一长串的兵车向裴桥疾驰而来。
者朝臣营长待敌车驰近,便一手按下电闸,公路上立即腾起一串剧烈的爆炸,敌车被纷纷炸翻,起火燃烧。
后面的鬼子乱纷纷地跳下车来,绕过前车。恶狠狠猛扑上来。
者朝臣营长大声吼道:“为三十万南京同胞报仇,给我狠狠地消灭狗日的h师团!”战士们猛烈开火,击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凶猛进攻。
尽管阵地前已躺满了敌人尸体,但敌人依然一步步紧逼而来。
终于传来了撤退命令,者朝臣当即下令:“各连交替掩护,撤!”
三个连交替掩护着,向裴桥一步步退来。者朝臣挥舞双枪,总是断后。敌人一步不放,紧紧咬着他们。
大部分人马已进镇了,最后的者朝臣挥舞双枪倒退而来……退至镇口,便栽倒在地。我方掩护机枪喷出猛烈的火舌。肖本元挥军猛烈反击,敌人狼狈后逃。
裴桥镇,张冲在急切地呼唤:“朝臣!朝臣!朝臣!”
睡在张冲怀里,者朝臣努力睁开眼睛,微笑着说:“三哥,按照咱彝族37部老祖宗的规矩,你给验验,子弹,是不是都从胸膛前跑进去的……”
张冲强压着悲痛:“是的!是的!哥验了。好兄弟,你要挺住,哥给你上药!” 者朝臣伸手从口袋掏出两瓶带血的白药,声音越来越微弱:“三哥,不用了,留
给弟兄们,你要好好保重,我先回弥勒五山……红……土……坡……” 之后,者营长慢慢闭上眼睛,头一歪。
者营战士一片哭喊声:“营长,营长!大哥,大哥!”
张冲毅然抱起者朝臣,一步一步地走向裴桥,嘴里念叨着:“起龙、赵彬、朝臣、镇东,我们四千难兄难弟都从铁壁合围中杀出来了……”
裴桥北岸,日军试图冲过桥来,均被南岸滇军打回。桥上堆满了日军尸体。两岸用机枪对峙着。
突然,南岸枪声断然停止,北岸日军指挥部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吉佳良辅抓起电话,话筒里传来张冲的声音:“吉佳良辅,我是中国国民革命军第六十军副军长张冲!我代表滇军感谢你了,感谢你为我们让出了一条大路,还亲自送我们过桥。”
吉佳良辅道:“张冲将军,板垣将军白天还夸你厉害,当时我还不信,谁知今夜你就把我的口袋底戳了个洞。所以,我也佩服你了!”
张冲严厉地说道:“吉佳良辅,你过奖了,倒不是因为我厉害,中国的道路中国的桥,不给中国人自由来往还给谁?比如你嘛,你就不敢跨到这裴氏桥上来,那桥下埋了多少吨炸药?你是狗吃馒头心有数!作为南京大屠杀的刽子手,你不配称作军人,更不配称作将军。真正的将军是不会屠杀手无寸铁的老百姓的,所以,这笔血债的偿还只在早晚!现在我取缔你说话的资格,请把话筒递给板垣将军。”
板垣迫不及待地抢过话筒:“张冲将军,我就是板垣征四郎,有幸和你对话。今天,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决不发怒。”
张冲说:“板垣将军,首先我要感谢你,一是感谢你对我的夸奖,能够得到对手的敬佩,那是中国勇士的光荣;二是感谢你派平野庆太郎送给我这把百川义则大将的指挥刀,它将陈列在中国抗日战争胜利纪念馆,成为日本帝国侵华的铁证。板垣将军,对于我的感谢,你能接受吗?”
板垣笑道:“只接受一半。我作为一名日本武士,因对手是高手而自豪,因对手是懦夫而羞耻。至于百川义则大将的指挥刀,张冲将军,请相信,总有一天,中国人会跪着奉还我的。”
张冲笑道:“板垣将军,我再次接受你的夸奖。理由是,我俩是对手,但却是不公平的对手,你有飞机、坦克、大炮,禹王山20天,我没有丢失寸土。九里山之战, 我用几顶钢盔,几条破抢,就换了你数百吨的炸弹。我料定,后来你是上了禹王山的,你也知道我184师战死多少壮士。但是,你和矶谷师团死了多少?你也狗吃馒头心有数!其间的比例至少是一比二吧,这算不算一个奇迹?作为中国最后一支部队,从
40万日军的核心包围圈中冲杀出来,这算不算又一个奇迹?所以,板垣将军,你昨天是我的手下败将,今天还是我的手下败将!往后你自己推算吧,最后下跪的究竟是谁?”
尽管板垣的海豹脸气得抽起了筋,但还是“呵呵”笑着,宽容大度地说:“张冲将军,20年前我到你们云南考察就已知道了你的本事,却不知道你还有一条利刃般的舌头,但斗嘴皮那是文人的事,武将斗嘴皮是不务正业。今天,我就放你一马,咱们另一个战场上见吧。”
张冲开心地大笑起来:“哈哈哈!板垣将军,难得你向我坦白了你间谍加军人的双重角色。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现在正作苦恼人的微笑。你说你放我一马,但我却决不放过你,只要你的狼腿还站在中国的土地上!你说你放我一马,那是一种虚伪,一种无可奈何的虚伪。比如今晚,你敢过这裴桥来吗?还不等你跨上南岸一步, 我的侦查参谋安装的引爆装置,就会让你自己点火自己炸。明人不说暗话,直说吧, 我今天带的四个团,是182、183师的,卢汉将军带了184师正在前头,他们正张开了一张铁网,准备网一袋蝗虫回去炒了吃!板垣将军,咱们好聚好散,我劝你还是和吉佳良辅赶快走吧,不然惹恼了我这个南蛮,蛮劲一上手就痒,一不小心碰了那机关儿,
‘嘭’的一响就会把裴桥送到西天上!不是吓你,那引线可灵光了,耗子,不,老鼠一碰都会自动上火。所以,走与不走,你自个儿掂量!”
板垣惊愕,闭上眼睛,待他缓过神来,吉佳良辅已不见了踪影,怒声骂道:“杂种!怂包!”
翌日,滇军在一条叉道上,要与炮队分手。炮队在另一条道上,陆营长两手紧握张冲左手,杨连长两手紧握张冲右手。
陆营长说:“军长!没有你就没有我们炮营、炮连,我真想不走了。” 杨连长说:“军长!把我们留下吧,跟着你,心里踏实。”
张冲摇摇头,幽默地说:“这不成,留给我们,拿什么喂它?喂子弹吗?能吃得饱?更何况这些大家伙,逃命时,是根草;拖回来,就是宝。你们的长官,岂不要揪我上军事法庭?反正炮兵总是要配合步兵作战的,大战还在后头,如果有缘分,我们还会在一起的。”
陆营长会心地笑笑:“军长!有仗打我们就有缘分,等我们吃饱喝足了,我一定请求配属你们。”
杨连长也笑道:“军长!别忘了,还有我们重炮营。”
辚辚兵车启动了,两边弟兄们都摇着手,呼喊着:“再见了,弟兄们!”“弟兄们,再见了!”
张冲摇着手,直到炮队走得很远、很远。
周家口,六十军弟兄相会。弟兄们紧紧拥抱在一起,拉着手,跳着,笑着,流着泪……
卢汉、万保邦、曾泽生、杨洪元、王开宇、邱秉常围站在张冲周围。
卢汉紧紧握住张冲的手,激情万千地说:“云鹏,我好担心呐,担心你们做了包子馅!但又相信你智勇双全,一定会把兄弟们带回来。”
张冲满怀豪情地说:“托军长的福,40万日军拿我没办法。我们滇军是硌牙的金箍棒,即便做了包子馅,也非咯掉他三颗门牙不可。”
卢汉关切地问:“快说说,你们是怎样杀出来的?” 众人急不可耐地说:“快说,快给我们侃侃!”
只听见竹板“嗒嗒嗒”地响起来,参谋桂灿边敲竹板边念念有词:“来,来, 来!弟兄们,走拢来!听我把左纵突围故事摆一摆。”
卢汉等人一起道:“走,听桂参谋侃去!” 张冲笑道:“这桂灿又要神侃了。”
众人拥着卢汉和张冲过去,大家纷纷让出一片地方。
桂灿道:“哟,哟,哟!弟兄们,走拢着,听我把左纵突围故事说一说。
“放弃徐州大撤退强敌堵截丹城集指挥巧妙张将军佯攻永城敌胆虚敌人兵有两万整左纵只有三千余硬要冲闯损失大速夺险要战凶敌判定敌人必攻点构成弹墙火网密顽敌嚣张中我计几次猛攻尸狼藉神出鬼没敌眼迷敌酋惊叫遇劲敌战斗虽小战果丰壮哉智战单城集
那个单——城——集”
众人听了后,乐开了,“哗哗哗哗”一派掌声。一个战士站起来喊道:“打得好不好?”
众人:“好!”战士:“说得妙不妙?”
众人:“妙!”战士:“再来一段要不要?” 众人:“要!”
一个参谋向卢汉递过一份电文,卢汉看后,挥手制止大家:“弟兄们!大本营刚刚发来一份嘉奖电文,大伙爱听不爱听?”
众人大声回应:“爱听!“ 卢汉念道:
“国民革命军第六十军:你部在徐州突围战中,不畏艰险,不计安危, 果断处置,帮助兄弟部队从敌围困之核心,拖出野战炮六门,重型炮三门, 为中华民族抗战作出了重大贡献,特传令嘉奖!
中国最高军事委员会”
战士们“哗哗哗哗”鼓起掌来,并涌向张冲。
卢汉说:“云鹏,你为咱六十军又赢得了一次大荣誉。”
张冲眼里含满泪花:“种豆得豆,种瓜得瓜,与人方便,自己潇洒。我们虽然苦点累点,但在突围战中,要不是他们用大炮给我们杀开一条血路,还有我们两万弟兄今天的潇洒么?”
五月下旬,正在前线追击张冲左纵的板垣征四郎,被天皇任命为日本陆相。战争狂人板垣的上台,使日本侵华战车加速向中国临都武汉驶来。6月18日,日本陆军大本营下达119号作战命令,华中、华北派遣军分别沿长江、淮河,由东向西逆攻武汉,参战总兵力40万,战机500架,舰艇120艘。
中国方面以徐州战场退下来的50个师为主力,计50个军,129个师,110万人,战机100余架,战舰40余艘,这就是武汉会战。中国长江,一场世界空前的大激战正在酝酿。
卢汉率编余军官回云南组编新兵,六十军战斗部队整编为184师,以副军长张冲兼师长,下设两个旅,旅长万保邦,辖曾泽生、杨洪元团;旅长肖本元辖余建勋、邱秉常团。六十军整编后参加武汉会战,归第九战区陈诚第一兵团司令张发奎指挥。防守长江南岸阳新、排市前的幕阜山。
武汉,正在举行战前军委会军事会议。参会人员有:武汉会战军以上指挥官,张冲坐在张发奎旁边。参会人员还有周恩来、叶剑英、罗炳辉。
正中的武汉会战军事地图前,蒋介石信心十足地挥着教棍,微笑着说:“武汉会战,重在一个‘活’字,怎么活?诸位将军请看,武汉乃是一块江河湖泊围困的孤城。近处,根本无险可守,绝非久战之地,但武汉又必守,如何守?这就要诸位将军把眼光放大,放大到东北面之潜山、太湖,北面之双门关、武胜关等水陆诸险上去。然而,这仅仅是第二线,请再把眼光放大到更外围之幕阜山、大别山及长江天险。这才是我军借以拱卫武汉的天然屏障和理想战场。因此,我给武汉会战拟了一个总方针,这就是——守武汉而不战于武汉。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见众将官面露微笑纷纷点头,蒋介石便提高声音道:“那好,各部充分准备,凭借有利地形,以最大的机动、最大限度地消灭敌人。以便赢得最多的时间,让临都向陪都重庆稳步转移,以达长期抗战之目的。”
张冲内心想:“凭借大别山、幕阜山、长江这‘两虎一龙’,把敌人堵在外线打机动战,老蒋开始摆脱消极防御的臼巢,变得明智起来了。”
云南昆明,惠我春惠家大院。惠国芳闺房的圆桌上,惠国芳正忙着把《云南日报》有关张冲师禹王山大捷的报道剪裁下来,其中有5月5日的头条新闻:《滇军血战大展神威,敌两师团歼灭过半》,5月10日、5月13日《中央社电称》等。
惠国芳边剪边叹道:“哎!真是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哪!” 忽然听到邮差那亲切而好听的声音:“惠先生,你家有书信!” 惠国芳急忙跑出门:“有我的吗?”                                           “有,两封都是小姐的。还是从前线回来的。”邮递员回答。
惠国芳急忙取了信,飞也似的跑回闺房。惠我春与夫人相视笑笑。惠我春说:“走,堂上静侯佳音吧。”
闺房内,惠国芳正在看张冲的来信:
国芳,您好!
我相信你早已收集了《云南日报》的有关报道,那仅仅是记者的轻描淡写,不及实际战况的万分之一。由于禹王山紧系着六十万中国军和徐州会战的全部命运,我军志在必守,敌人志在必得,其规模与惨烈皆超过了以往任何一场战争,当然也包括了第一阶段的台儿庄之战。20天血战,我和184师官兵都把命扒在了半边,一任身子经历人生永难忘却的生死考验——每日,天上几十架飞机的狂轰滥炸,地上数百门大炮的反复擂打。更有数以万计敌人配以坦克的轮番进攻,外加夜间的偷袭、奇袭、强袭,禹王山只有灵与肉、血与火的鏖战,只有刀与剑、钢与铁的搏杀。时间分分秒秒都在燃烧!太阳每时每刻都在爆炸!随便抓起禹王山一把土,都能捡出数十块弹片。禹王山战前海拔126米,战后还剩124米。184师战死官兵3568名,伤1152人,而敌人则是我们的双倍还多!壮士横戈祖宗山,我184师官兵以血肉之躯,筑成了敌人难以逾越的钢铁长城。
20天大血战,我们没有了梦,只有血,除了血还是血!一寸山河一寸血,184师用鲜血染红了禹王山,禹王山被染成了云南红,禹王山就是云南红土高原滴下的一滴殷红的血!
作为一师之长,在生死搏杀的20个日日夜夜,国家和民族的强烈责任和庄严使命重重压迫着我,不容许我丝毫分神与懈怠,我已经忘记了世间的一切,甚至不知道张冲是谁?我已化成了禹王山,想着的是如何消灭敌人,守好阵地。只有一次实出意外,当云南战地服务团12位巾帼女杰来到禹王山, 并参加战斗。当看到他们抱着机枪向敌人猛烈扫射的时候,那飒爽英姿一下子就变成了你,我心爱的国芳。那时,我就想,我的国芳是否能来,一起来和我承受残酷、担当冒险,共同分享生命爆炸、青春燃烧的最大快感!
站在这生死极限的峰巅阅读战争,阅读人生的悲壮与豪放,你会读到在任何一部书里都读不到的东西!
请考虑
云鹏 1938年8月28日
惠国芳把信紧贴在胸前,上牙咬着下唇,两眼涌满了泪花…… 之后,又打开第二封信:
国芳,您好!
谁说战争让女人走开,我却要女人走进战争来,花木兰、穆桂英,梁红玉、龙二妹,哪个不是名传千古的巾帼女豪。
在徐州战场上,英勇顽强的滇军被日军称为“南蛮军”,而称战地服务团的姑娘们为“女南蛮”,于是,他们就作了一首《女南蛮》诗道:“古有花木兰,今有女南蛮。奋起为国家,解放又何难!”当她们在禹王山在生死线上朗诵这首诗和抱着机枪向敌人猛扫时,我看到了生活中的花木兰,而不是戏台上的花木兰!
也许,男人最爱在女人面前表现,12位姑娘参加的那场战斗,为什么会比以往干的都漂亮?就因为弟兄们都作了出色表现,就因为女人能发出一种特别的感染力,使男人获得一种莫名其妙的精神力量。所以,女人一旦从战争走开,战争就会失掉一半风采。
我病了,住在汉口万国医院,亟欲与你一见,以便一吐积怀。武汉会战已经打响,日军参战总兵力40万,战机500架,舰艇120艘。中国方面以徐州战场退下来的50个师为主力,计50个军,129个师,110万人,战机100余架, 战舰40余艘,那是人类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场战争。生逢战争却要远离战争,生命的价值将大打折扣。所以,战争需要你来,我每天每时都盼望你来,有缘千里来相会,有缘就到战争中来,切莫放弃这伟大的瞬间,给前线将士以伟大的鼓舞,给战场增添半个师的力量。在这道靓丽的风景线里,让我们的青春,让我们的爱情大放光彩。你的名字注定你要来,国芳、国芳, 为国而战,千古流芳!
云鹏 1938年9月8日晨
惠国芳捂着脸抽泣着,随后又大哭起来…… 二老闻声赶来:“咋个啦?咋个啦?”
惠国芳把信推给父亲,一头扑进母亲怀里:“云鹏病了!” 惠夫人:“重不重?”惠国芳摇摇头,哭得更伤心。
惠夫人拍着她的背:“国芳,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惠国芳哽咽着说:“我要到前线去看他!”
惠夫人一惊:“要去前线?”转头看看丈夫。
惠我春眼里含着泪花,动情地说:“多情未必不丈夫。云鹏这信,足以征服天下女人!更何况从禹王山上下来的,都是最可爱的人!去吧,国芳,勇敢地抛弃传统和偏见,到前线去,云鹏需要你,战争需要你!”
听了父亲的话,惠国芳止住了哭声。脸上露出了微笑。
惠我春笑着拍拍夫人的肩:“放心,从刀山火海中闯过来,竟未伤及毫毛,云鹏不但是一员虎将,还是一员福将!可保国芳一世平安!”惠夫人点点头。
湘鄂赣苏区,184师正在向幕阜山开进,沿途村寨墙上常有“红军万岁”“苏维埃万岁”的标语出现。
张冲对身旁的周时英说:“请你帮我寻找一下当地游击队。”
周时英即转头安排:“杨永新、杨华、张子斋随我来。”四人策马走向路边一个村落。
幕阜山184师指挥部,一座普通农家小院的屋里间。左墙有一张铺满稻草的旧雕花木床,右墙放一张小行军折叠床,床中间一张桌子,两条凳子,桌上放着电话机和一盏煤油灯。警卫队外室,铺满稻草,枪支干粮袋排列整齐,墙上挂着一遛云南广南的亮油篾帽。正间,一张大方桌上,铺着地图,张冲正站在桌前看地图。
傍晚,周时英和张铁柱大步走进来。周时英道:“报告军长,我给你领来了苏维埃主席张铁柱。”
张冲走过去,紧紧握住张铁柱的手:“张主席,请支援184师。”
张铁柱说:“184师血战禹王山,这里早有传闻,张将军的大名如雷贯耳。你们部队有我们的人,一家子不说两家话,要人么,千儿八百,呼一声就来,修工事要料子,我们可以拆房子、献门板!”
张冲笑说:“要你们拆房子献门板,就失掉打仗的意义了。我们只想请你们带领我们踏踏地形,运运伤员,送送弹药。哦,你们有枪么?”
张铁柱说:“游击队改编新四军后,都让他们带上战场去了,地方上只有大刀、长矛。”
张冲当即道:“张士明,请军需处长龙四哥来一下。” 龙霖进来:“军长,有事么?”
张冲问:“我们剩余的枪支还有多少?” 龙霖回:“200多支。”
张冲道:“全部送给张主席他们。”
张铁柱大喜过望:“张将军!你们的后方安全、抢运伤员、运送弹药我们全包了,你们就一心打鬼子吧。”
周时英赞道:“张冲将军越来越善于发动群众,武装民众,开发民众战力了。” 张冲笑道:“还不是你们这些教官教的,与人方便,自己潇洒。我永远不会忘记
王岚、杨大爷、李修武、皖北老汉对我们滇军的支持。要紧时刻,得益最多的还是我们。”
幕阜山的清晨,在张铁柱的带领下,张冲、万保邦、肖本元、曾泽生、杨洪元、邱秉常、余建勋、薛子正、马逸飞等进入幕阜山踏勘地形,张铁柱边走边指点着:“那是玉林山,那是牛头山……”
指挥员们用望远镜观察,薛子正、马逸飞正绘着地图。
张冲指着脚下纵深数里的大山谷,问张铁柱:“张主席,这山谷叫什么?” 张铁柱答:“叫郑金尤。”
张冲又问众将道:“你们说说这只郑金尤口袋能装多少人马?” 肖本元旅长:“可装上万人吧。”
张冲说:“好!终于能够放开肚子吃饱饭了,两个旅都有份,万旅在南,肖旅在北,构筑反斜面阵地,正面之阵地不必花大力气,反斜面之阵地才要下苦功夫,并且要做得十分隐蔽。”
众人奇了,万保邦问:“军长!为什么要筑反斜面阵地?哪有把阵地对着自己的?” 张冲比划说法:“这叫‘反斜面战’,这是多年来我揣摩的一种围歼战,就是
在敌人进攻的正面构筑常规工事,布置少量兵力,而在背面、斜面的山头、山腰、山脚、夹角做成隐蔽工事,组成互为支撑、互为交叉的火力网。一旦敌人进攻,前沿阵地先做一番抵抗,便佯装溃败,将敌人诱至死谷,我再杀出一支奇兵,占领预设阵地,封住谷口。这样,管教他一个苍蝇也飞不脱!”
肖本元不解道:“军长,这种战法兵书上没有见过,你是从那里找来的?”
张冲道:“兵书上没有,咱们的家乡可多的是,大多数人都见过用过,就是在河沟里张鱼的鱼笼。”
曾泽生说:“鱼笼,我们那里也有,晚上只要往河沟水口上一张,早上只管去提鱼。”
肖本元道:“我们那里则叫吸笼,吸进去的鱼一个也跑不脱。” 张冲问:“为什么吸进去的鱼一个也跑不脱?”
薛子正答道:“因为篾笼脖子内插了一重倒钩,只吸不吐,军长的‘反斜面战’ 原理就是与此相通,倒钩就是反斜面阵地。”
张冲道:“对,我正是受到了这倒钩的启示才琢磨出了这个反斜面战战阵。”
众人皆大喜。邱秉常悟道:“记得小时候,大人常这样说我们,拿鱼摸虾,失误庄稼。原来拿鱼摸虾中也有兵法。”
肖本元笑道:“军长,你的点子不但多,而且神鬼莫测,你怕是常拜‘鬼谷子’ 吧?”众人开怀大笑。
张冲说:“《鬼谷子》,没拜过,《三国》《水浒》倒是经常读,这两部都是活的孙子兵法,和理论的孙子兵法对照阅读,再用于指导战争实践。年深日久,芝麻绿豆不就多了。”
万保邦道:“军长说得好轻松,中国,说近点,咱们滇军军官中,《三国》《水浒》谁没读过?多半进过高等军事院校,也读过《孙子兵法》,但谁有你的点子多?其中的奥秘在哪里?”
马逸飞也道:“听说毛主席小时候爱读的书也是这两部,指导战争的手法也是异曲同工。只不知其中的奥秘究竟在哪里?”
“天才加勤奋。”薛子正破解道:“勤奋地思索,勤奋地总结,从生活里提取战争元素,而又不拘一格,活学活用,从而把战争打活。譬如毛主席,譬如张将军,他们已成了活的《战争宝典》,所以胸中自有雄兵百万!”
张冲连连摇手:“两位言过了,我哪能和毛主席排在一起呢?毛主席可是最高明的战略操刀手,指挥的是全国大战场,我只配在具体战场上小打小闹罢了。但我欣赏你那个‘活’字,战争就得依势、依时、依地而定,给多大的舞台,设计多大的战争。禹王山作战,地势狭窄,战壕难挖,加之仓促应战,所以许多点子都难用上。今天,纵横百里的幕阜山,再加上充裕的时间,又排除了许多掣肘。因此,我们完全能够得心应手地导演战争了。”
第二日中午,184师师部,张冲和军官们正要出发到栗树尖主峰去。
门外突然粗门大嗓地吼进一个声音:“张军长!咱们有缘又相会了!”
随后,薛参谋领着三个人进来。原来是陆营长、杨连长,众人即刻拥上去握手。薛子正一一介绍:“这是彭炮团长彭孟辑,这是陆副团长,这是杨营长。”
万保邦说:“哈哈,都升官了。”
杨营长说:“我们这个官是张军长给的。”
陆副团长:“没有张将军,我们的尸骨早就朽了。”
彭孟辑向张冲敬礼后说:“本职这次来,一是代表炮团当面感谢军长,二是配合你们作战。”
众皆大喜:“太好了!太好了!”
张冲喜出望外:“好极了,妙极了!我正愁没有重家伙呢!” 又转对万保邦说:“怎么样?炮司令!”
万保邦“叭”的立正:军长不是常说,‘给人方便,自己潇洒’么?众人大笑。彭孟辑问:“军长,我们的位置在哪里?”
张冲笑答:“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们刚要到主峰去,你们也可以全面观察我军阵地,然后确定你们的最佳位置。”
众人逶迤攀上主峰,眼前是苍翠碧绿的群峰。山坡上,滇军战士们在各自防地开挖战壕,就像一位位雕塑家一样,正按照他们总设计师绘制的蓝图,精心雕塑着江南群山,镐锄声、欢笑声组成了一支和谐的交响乐。
张冲用望远镜巡视了184师的全部阵地后,豪情满怀地说:“弟兄们!我们滇军是属虎的,台儿庄我们是虎落平阳遭犬欺。小小禹王山,我们就系住了战争之舟。今天,我们脚下可是草深林密、峭峰壁立、百里纵横的幕阜山,小戏台唱大戏,大戏台更要唱大戏。弟兄们各自演好自己的角色,共同唱好这台有声有色的大戏,搏他个万古流芳英雄名!”
万保邦问:“军长!你算算,这次,板垣那小子会不会来?”
张冲说:“如果这次板垣不来,他就不是日本陆相,也不再是板垣了,当然,不可能再是我们的直接对手。”
肖本元问:“我们的直接对手会是谁呢?” 张冲说:“你们猜猜。”
薛子正说:“八成是吉佳良辅。” 万保邦问:“为什么?”
薛子正解释:“板垣认为吉佳良辅熟悉184师的战法,并且被我们打败过,想利用他的复仇心理。”
肖本元说:“如果是吉佳良辅那就是互相交换场地了。上次是敌守我攻,吉佳良辅想包我们的饺子,这次是我守敌攻,军长的神袋可比吉佳良辅的口袋强多了,那是连板垣也没有尝过的苦果。”
张冲满怀深情而又仇恨满腔地道:“弟兄们!九师团是参与南京大屠杀的刽子手!南京是中国的六朝古都,五百多年前,明太祖朱元璋派沐英率三十万南京兵平定云南,云南平定后,三十万南京兵就长驻云南,成了云南人。现在,大部分云南人都会说,我们的老家在南京柳树湾。今天,云南人的故乡被日本鬼子毁了,还杀了我三十万故乡亲人。因此,让吉佳良辅来吧,让一切参与南京大屠杀的刽子手都来吧, 我的‘反斜面’口袋阵,正是为这帮穷凶极恶的豺狼设计的!现作战场特别规定,我们这支哀兵的口号只呼四个字——报仇雪恨!”
众人皆举拳呼喊起来:“报仇雪恨!报仇雪恨!报仇雪恨!”
张冲铁下睑怒声道:“就是把九师团全部宰了也不解中国人的这个深仇大恨, 因此,现规定战场特别纪律:一个活的都不要!否则,就不配称作最具复仇精神的滇军!谁敢违规,请提恼壳来见!”
众人都恨声吼道:“一个活的都不要!一个活的都不要!一个活的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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