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我们公司里的菲律宾人

一步一步走进加拿大

来自东北的亮灯,讲述移民加拿大的生活

文 | 亮灯

很长时间以来,我都没怎么写上班打工的事了。依然是那家纸制品加工公司,一晃我已在这里工作了9年多。有时想想,我自己都很难相信,每天两点一线上班下班千篇一律平淡无奇的工作,我竟然走过了近十年,就像每天都要吃饭睡觉一样,这份工作已成为我生活的常态而被忽略不计了。

多年前,我曾写过刚入职时公司的情况,老板是会做生意的意大利人,有20多名员工的上市公司,以西人为主。近十年来公司也有一些改变,为扩大再生产,搬家进了新厂房,增加了一些机器,尤其是新上马了生产纸卷的大型机器,改变了从美国、台湾进口纸原料的历史。员工也从西人为主渐渐变为以菲律宾人为主了。唯一不变或变化最小的是我们的工资,只勉强跟得上社会最低平均工资的水平,因为加工纸制品的工作属于熟练工种,技术含量不高。我和其他继续留在公司的人,多半是因为公司有宽松简单的人际关系,还有比较自由的工作环境及休假制度,可以没有任何压力地工作。

我们干活时,每人操作一台机器,手脚在做机械性运动,思想却是自由不受约束的,虽然挣得少点,但有了这份工作,就不必为柴米油盐生计的事操心了。看看我这十年间业余时间参加了许多社会社区活动,码了超过百万字的文章, 就知道我上班时精神有多放松了。

在公司我有两个大家都知道的特点,一是随时做操做运动,厂房很大,为缓解动作单一带来的疲劳,从车间走到休息室的一段路上,我都是边走边甩胳膊踢腿,走在后面的人总会学我的样一起做运动。二是边干活边写字,我的机器上经常放着纸和笔,手在做着机械重复的熟练动作,思想却驰骋在自己的天地里,随时想起什么就记下来。这么做的好处是时间过得很快,不会觉得八小时难熬,所以单调的工作于我来说并无枯燥之感。有时主管开玩笑地拿起纸片凑到眼前,明知看不懂却假装仔细看,不知我在写什么。我虽一心二用,却不误生产,产量不低,质量不差,属于信得过的员工,对得起老板发的工资,所以没人管我。

随着外来移民的涌入,加拿大本地人休闲安逸的生活渐渐发生了改变。原来公司员工以欧美西人为主。 西人打工者一般都把家庭生活看得比工作更重要,有事没事经常请“病假”不来上班。有个西人干活毛草,一次开叉车把水管撞裂了,弄得满车间淌水,许多纸原料都泡成了废料,但公司也没给处罚。还有个30多岁的西人,总是管理不好自己的时间,因睡过头而经常迟到。后来公司发现外来移民员工的工作态度要好于本地人,于是改变了招聘策略,逐渐地公司里本地出生的西人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来自各国的移民。尤其新招收的菲律宾人,大都是刚登陆的新移民,特别吃苦耐劳,他们要靠工资打下生存的基础。到目前公司员工主要以菲律宾人为主了。他们一个介绍一个,有的父子母女、堂兄堂妹同时在公司干活,亲朋好友间互相关照,适应新工作快,老板也乐见。

我们公司生产加工各种医用纸制品,工人主要是机械加工和包装装箱,新人培训一周即可独立操作。雇用菲律宾人后,生产效率提高许多,除生病或菲国的家人有急事,他们是舍不得休假的。据他们讲,在菲律宾除首都马尼拉外,工作机会很少,大学生毕业后工作也不好找,有的全职工作也只有半年有事可做,其余时间则无钱可赚。来加拿大等于到了天堂,加拿大的工作机会太多了,他们也不挑挑捡捡,能赚钱就行。一位来自菲律宾首都马尼拉的员工说,普通工人平均每月工资是800-1000比索(PESOS),而加币与菲律宾比索的比例大约是1:40,相比加币与人民币1:5的比例换算,菲律宾人在加拿大工作就相当于捡钱一样了。而且加拿大的工作环境及待遇都好于菲律宾,所以一般菲律宾人都同时做两到三份工作,赚到的钱一部分养家糊口,一部分为下一步打算,还有一部分要寄回菲律宾接济家里人,比如付父母的药费,补贴在菲律宾的兄弟姐妹等。

据《参考消息》报道,2015年全年,菲律宾海外劳工汇回国内的个人汇款总金额达285亿美元,几乎占到菲国国内生产总值(GDP)的一成左右。菲律宾是全球劳工输出大国,约有上千万名菲律宾劳工在海外工作,每年向国内汇回大笔外汇资金支撑菲国经济发展,菲籍海外劳工也因此被当地舆论赞誉为“现代英雄”。

菲律宾人个子普遍较矮(印度人则多数都人高马大),皮肤黢黑,偶尔有个子高的或许有中国血统,长得白点的或许有西班牙血统。从我认识的菲律宾人来看,吃苦能干是他们的主要特征。多数人都比较善良,也比较真诚,愿意帮助别人。他们也有不好的习惯,比如不拘小节,在休息室听音乐不戴耳机,临时借用小物品后不主动归还,少有隐私概念,男的女的都爱打听家长里短的闲事——挣多少钱,多大年龄,几个孩子,家住哪里……什么都问,自己的事也不在乎说出来,比如是单亲妈妈、有了对象还没结婚等等。

菲律宾人也有不同的信仰,多数人信奉耶稣上帝,每周末去教会做礼拜。也有人信奉菩萨,在菲律宾语中,菩萨发音为“PU DA(葡大)”,商家供奉招财猫(他们称Lucy Cat)。有一年的感恩节,菲律宾同事邀我去参加她们教会的感恩节敬拜活动,几百名菲律宾人虔诚地站立于教堂,在台上20多位年轻人的激情带领下齐唱颂歌,大家都熟悉的英文歌一首接一首,足足唱了一个多小时,他们呼唤着Jesus(耶稣)的名字,双臂高举与上帝接线,用歌声表达出敬畏。然后坐下听牧师讲道,所有观众比听领导作报告更认真投入。

菲律宾女人比男人更能干,是家庭挣钱的主力。一般模式是女主以护理、保姆工作签证移民,一个人来加打拼,几年后有了固定身份,再把老公孩子团聚过来。在我们公司工作的菲律宾男人基本都是这样来到加拿大的。其中有老师、警察、电脑程序员、做披萨的技工等,也有学生。他们年轻,力气不差,语言也不差,利用一切时间打工,每人最少有两份工作,买二手车,租房住,经常往菲律宾家里寄钱,学生则为自己攒学费,但对子女教育却舍得投资,参加各种培训班。这是多数菲律宾新移民的生活模式。看他们就像勤劳的工蜂一样,没有人为干体力活而抱怨。直到攒了足够的钱,他们再去学专业课程,提升自己,找到赚钱更多的工作。

公司也曾招聘过几个华人,没干多长时间都离开了,因为华人往往视打累脖工(Labor)为过渡,只有我和温迪两人留下了,目前是公司资格最老的员工之一。我俩在单调的工作之余,喜欢探讨不同国家人的习性和行为特征,分析异同点。太多的素材和话题,让我俩像研究社会学课题一样乐此不疲。 没有任何具体目的,也不为八卦,只因大脑闲着也是闲着。

因为我们这个岗位是熟练工种,人员流动更换比较频繁,那些不同国家长短不齐发音拗口的外国名字还没等念顺口呢,有的就走人了。为了说话方便,我们不提名道姓,而是随便给起个名,比如移民前是数学老师的年轻人,我们叫他“小老师”;之前在披萨店工作过的,就叫“披萨”;“33 ”、 “19”是按她们的年龄起的名; “台湾人”是曾在台湾工作过的菲律宾人;“俄罗斯”是因为她来自俄国……等等。当然,这也是为了说话方便的需要 ,当我俩用中文提到某某时没人听得懂,我们不必小心翼翼,也不会招惹是非。最初,在公司工作期间大家一律都讲英语,后来菲律宾人多了,工休时他们之间就用自己的语言聊天,我俩用中文交流也就顺理成章了。

接下来我再分别讲讲那些工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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