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考古百年 | 心系马王堆汉墓的考古学家——黄展岳信函读后

展岳先生是《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简报单行本和发掘报告的编写者,举有先生是马王堆二、三号汉墓的发掘者和国家文物局马王堆汉墓帛书整理小组成员。他们在从事马王堆汉墓研究工作中,结下了深厚学术友谊。马王堆汉墓发掘后,一、二号汉墓墓主因证据充足,很快得到学界确认,而三号汉墓墓主因证据不明显,一直是学界长期争论的问题。
上世纪80年代,傅先生通过严谨考证,首次提出三号汉墓墓主是利豨的学术观点。后来,这一学术观点得到越来越多学者的赞同。黄先生不仅赞同这一学术观点,还身体力行,积极寻找证据支持这一学术观点。在黄先生“鼓与呼”下,2017年湖南省博物馆推出的“长沙马王堆汉墓陈列”采纳了三号汉墓墓主是利豨的学术观点。至此,学术界长达四十余年的争论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今日重读这批信件,我们深切地感受到这位考古学家心系马王堆,心系祖国的考古事业。

我们先来阅读2014年度展岳先生写给举有先生的第一封书信:

马王堆三号墓,湖南同仁公认为墓主利豨,就不必再写了。来信提到的汝阴侯墓“七年”纪年,查简报,所列“二年”“三年”“七年”“十一年”估计全是文帝纪年,不是“汝阴侯”的在位纪年。陈松长文中提到的“丧服图”,《马王堆二、三号墓》发掘大报告中未见,不知何故?三号墓定为利豨墓,应是正确的,关键是他死于文帝十五年而不是“十二年”。这三年之差,说是“传抄致误”,或用“丧服图”守孝三年解释,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的说法。我想从长沙王纪年或轪侯纪年中找解释,但都不符合。我已登耄耋之年,没有精力去纠缠了。近年写“年谱”(1955年以后有日记,从日记中摘编,1954年以来凭记忆)准备留供后人评说。长沙会议,不想去了。

信里虽未留下具体书写时间,但从信封邮戳日期,可知这封信写于2014年3月4日前几日。黄先生在信里不仅认为马王堆汉墓发掘简报所提“二年”“三年”等纪年是指汉文帝纪年,而且肯定三号墓主是利豨,并就如何进一步解答三号汉墓诸多存疑问题,提出拟从长沙王纪年或轪侯纪年中去寻找答案的思路,给人以启示。

同年5月18日,黄先生再次致函傅先生:

五月十二日来函,接悉。前承告知湘博馆长主编二本书(《湘楚物华》2009.紫禁城;《马王堆汉墓研究》岳麓2013)即借来阅读,由于后书不肯定三号墓“利豨说”,促使我写了《也谈马王堆三号墓墓主是谁》,以应湘博马王堆发掘四十周年征文,已于五月十二日用电子信箱发聂菲。聂云已收到。这是一篇短文,只有三千多字,为您“鼓与呼”。您到湘博时,可找聂菲。……我写此短文,目的是支持“利豨说”。

信中谈到的《湘楚物华——阅读湖南省博物馆》是2009年10月紫禁城出版社出版介绍湖南省博物馆展览的一本图册,《马王堆汉墓研究》是2013年10月岳麓书社出版关于马王堆汉墓的研究论著。因《马王堆汉墓研究》一书没有肯定“利豨说”,黄先生下决心继续思考,并完成《也谈马王堆三号墓墓主是谁》一文,以响应湖南省博物馆马王堆发掘四十周年征文活动及支持马王堆三号墓墓主“利豨说”。信中提到该文已通过电邮发给了聂菲。聂菲是湖南省博物馆一位非常勤奋、有才华的研究馆员,对我国古代漆器、家具均有深厚造诣。

到2014年9月8日中秋节,黄先生又致函傅先生:

接来信,大喜。皿方罍回归,大作早已拜读。我有《中国文物报》赠阅。李伯谦、周世荣文亦已拜读。皿方罍盖与器身回归合璧,乃文物界千古难得一见之盛事。大作叙述清楚,敬佩之至!马王堆文,可先试投《中国文物报》。遵命试试。何时送,请预告,由我复印直接寄报社,或由您找聂菲复印,再与大作同寄?请告。我已入耄耋,行动不便,不想参加长沙会议了,请勿向馆方求优待。

他在信中谈及“皿方罍盖与器身回归合璧,乃文物界千古难得一见之盛事”,是指2014年6月21日“皿天全”方罍器身入藏湖南省博物馆一事。1919年“皿天全”方罍出土于湖南桃源县水田乡茅山峪(今名架桥镇栖凤村毛山峪组),随后器身被古董商以贱价买走,后又被转售至国外,在海外漂泊近百年。信中还谈到“皿方罍回归,大作早已拜读”,是指傅先生发表在2014年7月1日《中国文物报》上的《皿方罍身盖合一百年圆梦》一文。黄先生在信里提及“马王堆文”,正是前文提到的《也谈马王堆三号墓墓主是谁》一文。

至11月2日,黄先生再次致函傅先生:

昨日刚从福建省亲归来,看到来信和《往事随笔》书稿,非常高兴,匆匆浏览“随笔”数篇,想不到您有这么多科学性、知识性的考古小品,敬佩之至!今早即打电话,均不通,无奈,即请此短信。
拙作《马王堆三号墓墓主是谁》,系应马王堆发掘四十周年纪念会约稿而作。您已写了专文投《中国文物报》,拙文就不必再投了,免遭“一稿二投”之讥。

信中提到的“专文”,是指傅先生《从马王堆汉墓发掘看考古正史误的重要作用》一文,该文后来发表在2014年11月18日《中国文物报》上。信中,黄先生谈及两件事,一是为傅先生《往事随笔》一书作序,二是交谈《也谈马王堆三号墓墓主是谁》一文是否投稿《中国文物报》。信中所言投稿这一细节,尤见黄先生学风严谨。

黄先生的这篇论文,直至2015年底,他在明确知道马王堆汉墓发掘四十年论文集处理情况后,才投稿至《中国文物报》。这一细节,黄先生在2015年11月3日写给傅先生的信函中做了详细说明:

接读二十九日来信,甚喜。拙文“马王堆三号墓墓主”发文物报,缘于中旬读《中国文物报》,见《湖南省博物馆馆刊》第十一辑发出出版广告,首列即“马王堆汉墓研究”,目录中未见拙文。我怀疑是您从聂菲手中取出,聂认定已改投寄文物报,故《馆刊》第十一辑未收,所以,促使我依原稿复印一份投文物报。文物报收到后随即刊发,即您所云之二十三日文。今读来信云,又有所谓“马王堆学术会议论文集”(《馆刊》第十一辑之“马王堆汉墓研究”收四、五篇文章)我认为应是马王堆学术会之论文,故有另投文物报一事。来信又云,“年底出,但是快年底了,还没有消息,会不会出?难说。”由此,似可证《馆刊》第十一辑之“马王堆汉墓研究”多篇文章,应即学术会议论文了。请再向聂菲咨询是否如此?
拙文迅即刊发,我心里也踏实。谬蒙过誉,愧不敢当。如果没有您“发难”,一再坚持,也不会有此文,论功首归您了。

查《中国文物报》,信中所提“《湖南省博物馆馆刊》第十一辑目录广告”是刊登在2015年10月2日第3版,《也谈马王堆三号墓墓主是谁》是刊登在2015年10月23日第6版。

黄先生的这篇压卷之作,解决了马王堆三号汉墓诸多存疑问题,不仅提出利豨卒于文帝十二年、非十五年,而且将墓主棺室西壁帛画定名为“墓主检阅三军图”,还通过分析马王堆三号墓所处位置,解读该墓主棺室两壁帛画内容,并与出土的三枚木牍文字互证,更加有力地确证了三号墓主就是第二代轪侯利豨。

马王堆汉墓是世界考古重大发现。展岳先生治学严谨。他一生心系马王堆,对中国考古学的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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