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恩师驰骋一生,仍是少年
愿恩师驰骋一生,仍是少年
□江家华
一看2月9日,快过年,没时间啦,赶忙买了点物品,去拜访我的恩师张强教授。
打算请教《乡土中国》读后感的切入口、部编教材上新篇目研习突破口,斧正两篇拙作,还想请他写几句话来鞭策我。
一个月前,我曾电话联系过老师,想请他给我们语文老师谈几句,属于私人感情,无报酬,让大家感受一下学者风范。张老师答复说,现在身体不好,等等再说。
见面,侍坐。老师缓缓说道:“几年前放化疗出现副作用,已经压迫到了神经,导致手不灵活,读书写字等工作没法做,行走也不便,甚至连说话都有点累。”说罢,静坐着,眼睛看着前方;我听着,看着可敬的恩师,默然了许久。对于一个视读书、写书为生命的老师,现在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我不敢再待下去了。十来分钟后,我提出告辞。老师起身说:“送你一本书,遗憾不能给你签名了;送你两条糕,祝你步步高升。”我不敢看老师的眼睛,头也不回地走了,怕老师看到我的泪水。
不然,最起码2个小时聆听教诲,回炉再造。路上,思绪万千,想起来24年前,也就是1997年夏天,张强老师成为淮阴市第一个引进的博士人才,当时省教育厅组织编写《时代之子——江苏省高校青年知识分子成长之路》(南大出版)专门报道张老师事迹。据传陕西师大校长亲自找张老师谈话,要留住霍松林先生(当时76岁)这个关门弟子。淮阴师专校长专程到陕西师大挖他:“你是淮阴人,家乡更需要你!”于是张老师就回到了淮阴师专,于是我慕名旁听张老师的课,从此一节不落,追随了24年。
后来,“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的张老师注意到我这个外班学生,交谈起来投缘对路子,加上师母也姓江,偏爱有加,常耳提面命。听说老师读博时,每天一干就是十五六个小时,18天写了一本书,一口气博士论文40万字,眼睛那时都熬坏了。
工作以后老师夜里没有十二点之前睡觉的习惯,夜里两点上床也算是家常便饭。非常善于利用零散的时间,见缝插针,再怎么忙,能随时快速进入工作状态。
我从那时起,就以老师为榜样,每天早起身看书学习。当然我只是苦行僧式宗教徒的清苦,做不到老师那样坦然安详、不改其乐。
老师问我读了哪些书,我当时读了不少所谓世界名著的长篇小说。张老师听了微微一笑:还是先把“四书五经”拿下,再谈读书。
于是就有了我下雨天也要在师院共青团花园里打伞背书的场景,才得以遭遇散步的周本淳老先生、锻炼的钱仓水先生。开始每日抄写背默“四书”。后来跟在萧兵先生后面,迷恋了“楚辞”及“人类学”好一阵子;跟了葛桂录老师对“比较文学”喜欢了许久;跟了周桂峰老师喜欢上了“古代诗歌”而背了二三百诗词。没有做到张老师要求从一点深入下去,又因为参加自学考试,老师的很多要求,譬如“读前四史”,都是工作以后再翻阅的。
“四书”拿下来了,“五经”只是翻了翻,没有读下去。把老师的要求打了7折,愧对老师的厚望。
工作后,恩师对我关心多多,通过官方渠道,跟领导给我打关照,并介绍诸多同门师兄相识相助。如果现在我有点喜欢帮助学生的话,也是受恩师的影响。恩师张强先生给予我的太多,作为不成器的我馈赠得几乎为零,每次拜见,我大多是被训的。递过去斧正的材料,被红笔大段大段地删去,“连这个也不懂,我不知道你教学是怎么教学的?”……只有一次,我参加省里优课比赛,主办方请了省内几所师范院校的文学教授作评委,师母系当时淮师院文学院党书记,是评委之一。后来拜访恩师,他微笑地对我说,“听说你课上得还不错,也读了一点书,但字是门面,要好好练练。”“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吾师之谓也。
我崇拜恩师,他不是穷一经治一史的单一专家,而是不断开辟驰骋新领域的多面手,大有陈寅恪“三不讲”的风范。即便是副校长又主持学报及诸多兼职时,先后开设了十几门课程,甚至开设吟诵课。他涉猎广泛,原是先秦两汉文史与明清小说研究,后来扩展到中国学术思想史、经学研究、《史记》研究、诗经、辞赋、汉乐府、作家作品注析、历史研究、文艺学、地方文献、运河与漕运研究等多个领域。敏锐的学术视角和深刻的洞察力使他的研究往往独辟蹊径、屡有创新,在涉猎的研究领域内总能独树一帜。
恩师的勤谨治学厚积薄发的学术涵养、执着进取创新探索的治学精神、人生在勤不索何获的拼命三郎工作态度、古代文人那种舍我其谁的“究天人之际”自负自信的情怀担当,都值得我终其一生去学习。“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张老师就是那古之学者。吾师巍巍乎高哉!
在博士文凭日益泛滥、“水课”日益充斥着高校课堂的当下,吾师就是那渐行渐远又越来越高大的古道侠风的先生的背影。
最后,我想套用林庚先生的弟子送给老师林庚95岁生日的16个字,来祝福我的恩师张强先生。那就是“建安风骨、盛唐气象、少年精神、布衣情怀”。
默默祝愿我的恩师早日安康:驰骋一生,仍是少年。
江苏省哲学社会科学界第十二届学术大会发言(2018.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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