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的惆怅 (散文)
||江苏 徐祝平
原创 新长江文学1 新长江文学 今天
年的惆怅
中国传统三大节日,分别是端午、中秋和春节。经年沿袭,这些节日附着了特定的内容和相应的仪式,散发出浓厚的世俗情趣。而其发端无不与远古天象崇拜有关,它的本质直指宇宙人生关系,其文化内涵透射出人类生存的严肃命题。
从天象观里单纯看时间流变,这些节日可谓太阳指针在地球钟盘上的重要刻度,春节是其移动的重大拐点。因此,过节客观上是大自然的节律,新陈代谢,周而复始;指向人生的意义便是时间紧迫感。
俗话说“吃了端午粽,才把棉衣送”这是冬天的告别,这是不愿离去,终将离去的无奈;“年怕中秋,月怕半”,时间催迫更紧了;“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已是迫在眉睫。
白驹过隙,亦或逝者如斯,这里都有人生惆怅。我是越来越惆怅了。
想起那句诗,“少小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往往年少读不懂,读懂后已不再年少。它的本意用以励志,而实际多是留给感伤。我是越来越感伤了。
想到这里,忽而觉得自己在跟自己较劲,这有点危险,应该放下些什么。
丰子恺说 “不畏将来,不念过往,如此,安好。”此种大彻大悟,不知几世修炼换来的清醒。看来,首要的还是先把心里的东西腾空了,再给灵魂安个家,这样才能往那个境界上去。
我试着放下,又难以做到,尤其是那些刻骨铭心的东西,在内心深处,越积越厚,任凭多长时间也无法化开。这里面就有过年的惆怅。其实是一种痛,岁月磨平了它的尖刺,剩下的部分怎么也除不掉,融到我的血液里,随着情绪起伏。
红红火火的年味最能激发人的情绪,在欢乐祥和的氛围里,我那沉埋于潜意识的童年记忆不知不觉清晰起来。
那年,那天,那晚,花市灯如昼。在缤纷绚烂的时刻,父亲那盏生命之灯破灭了,跟着一起破灭的还有我的童年梦。打那开始,我忽然一步长大,身后留下一大段童年空白,像冬日的荒野,没有一点色彩。
每年,母亲照样带我到各家拜年。母亲恪守旧礼,她说都是长辈,再穷礼数要尽的。我随母亲进入一条青石板的深巷,记不清跨了几个门槛,在一张四仙桌的堂前,母亲推我上前,给一个漂亮而又洋气的女人行礼。按辈份我叫她姑奶奶。姑爷爷在房里,等了半天不出来,大概想着和鲁四老爷一样的心思。出门时,漂亮而又洋气的女人一再强调明年不要来了,免礼吧。之后,我再没去过这家,母亲仍然一如既往。其他几家脸色稍暖,不过坐一会便觉无趣了。
母亲是读过一点书的,犹爱《红楼梦》,小说情节可谓烂熟于心。贾政那副处世名言常挂嘴边,可终究不能领悟要义,洞察世态人情。书是白读了。若说对母亲不敬,这一点是我最大的气愤,迂腐而没骨气。
姨婆一家是特别的。有压岁钱,还留下吃饭。姨婆孙辈九个,而每次要我和大人坐一桌吃饭。有一年表舅还带我出去裁了两段衣料。文革后期,阅读逐渐放开,读狄更斯《大卫·科波菲尔》小说,辟果提一家的善良总是让我联想到在姨婆家受到的礼遇。
有时候跟孙子谈他小时候的事,他说记不得了。他心里惦记最多的是买玩具,过了儿童节就盼春节。而我小时候的事,如在昨日,令人长号不自禁。
原来老人和孩子的记忆方向是相反的。孩子永远向着未来,追着时间跑,像夸父逐日充满生命张力。
草木荣枯,生命代继,万物生生不息。看到孩子拥有幸福的童年,我的惆怅慢慢远去。
编辑:蔡竹良
作者简介
徐祝平,江苏镇江人,1958年出生,高中毕业下放农村,三年后回城继续学历教育。学校工作20年,机关工作15年。现已退休。杂务之余写点随笔,近年发表多篇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