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见老家大椿树
![](http://n4.ikafan.com/assetsj/blank.gif)
在老家关中地区农村,曾经的关中农村,几个人搂不住的大树随处可见,毫不夸张地讲,家家都有几棵数十年的大树,或长在门外,也或长在院落。
喜爱植树的传统,让曾经关中的村落,都被各种树冠硕大的树木笼罩着。我们当年的村落就如同盖在一大片大树中间。
关中地区缺少河流、溪水,而特别耐旱、耐寒的椿树就是诸多树种之一,参天的大椿树,带给孩童们无尽的乐趣。
童年的我们经常围着大椿树转着嘴里念叨着:椿树椿树你是树王,你长得粗来让我也长(zhang)长(chang)......
关中的椿树俗名“臭椿”,就是那种有特殊的味道,树上除去我们叫做“花大姐”和“洋大哥”的两种昆虫,她的身上再无害虫。
炎夏时节,玩伴们欢快的的大椿树下乘凉,微风习习,看到那有着褐色、蓝色外衣,红色带着小园黑斑内翅,一蹦老高的“花大姐”,顿时就忍不住嘻嘻哈哈地去抓;
![](http://n4.ikafan.com/assetsj/blank.gif)
模样丑陋、动辄就假死的“洋大哥”,被小伙伴们认做是“花大姐”的丈夫,每每碰到假死的它,大家就对着手心念叨着:
洋大哥,装睡着(chuo),把你媳妇给给我。说来也怪,手心里的洋大哥像是听懂我们的“恐吓”再从我们的手心里爬起来,被大家继续捉弄。大椿树下玩虫子是玩伴们最开心的事情。
从春天到秋天,大椿树干的裂口上流出来的“胶质”,被玩伴们用削铅笔的小刀抠集起来,放进嘴里嚼着,不亚于如今的“口香糖”,没有丝毫添加剂的,椿树胶让玩伴们可以连续嚼好几天的,甚至可以借给其他人嚼一会,那种嚼着特有的醇香至今仍令人回味。
到了霜降后大椿树落下的叶子,又是我们不出门就可以得到羊的饲草,一大早起来扫帚的一番舞动,几担笼的椿树叶又省去我们田地里收草的劳动。
我们还会非常珍惜地捡起早落的椿树叶柄来,那根部酷似马蹄的样子,玩伴们叫它“马马得儿”,看见就收藏起来,随后与玩伴们比较大小。
最大马马得儿得主那无比的自豪,那种神气感将会持续到第二天冠军的胜出,每天都有幸运的马马得儿王,是我们做梦都想拥有。
童年大椿树的记忆,都是同玩伴们的玩乐紧紧相联。
几十年前的关中农村,喜鹊是非常的多,她那清脆的“嘎嘎嘎”的叫声,因此得了个“嘎鸹(关中人读作wa)”的美名,尤其是隆冬季节,尚赖在被窝的小伙伴们常常被大人们以“快起来,听嘎鸹叫呢,今天肯定来客呀,把院子扫干净”。
椿树上筑巢嘎鸹的叫声,就是崭新一天里,赛过我们赖被窝的希望,因为客人来了,我们饥饿的肚子就能有像模像样的饭来吃。
巨大的椿树上,那看起来有西瓜大的嘎鸹窝,也是小伙伴们诱惑性极大的目标,春夏之交,幻想着跟掏麻雀窝一样,掏一回嘎鸹窝,弄俩嘎鸹崽玩玩,是每个小伙伴共同的梦想。
可那粗壮的椿树身,根本抱不拢,爬上大椿树就是一个梦。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一个麦收前的午后,我们几个小伙伴抬着一家邻居新买的高高的竹梯,成就了我终身难忘的一个糗事。
我从靠在大椿树旁竹梯,成功地攀越过了树干,爬到树冠里,穿过树叶的遮挡,爬向早就观察好的目标——嘎鸹窝。
提心吊胆的快爬出树冠,却发现没有了嘎鸹窝踪迹,双脚登在摆幅特别大的枝杈间,双手抱紧椿树枝,在悉悉索索的叶子里仔细地搜寻嘎鸹窝,直到老嘎鸹飞回来,嘎鸹崽吱吱地叫声才看嘎鸹窝,刚才是爬错方向了。
返回枝杈交叉处,脚下干掉的枝丫被踩断的响声,让我不由得双手抱紧树枝,判断不是自己爬着的树枝断裂。回过神来再朝目标枝梢进发,一晃一晃的叶子间,看到了那跟担笼差不多大的嘎鸹窝,旁边的老嘎鸹也被平日里看到的大得多。
我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幻想拿着嘎鸹崽在玩伴们跟前,神气地炫耀的炫耀,浑身更加有劲了。
选择好如何爬脚下踩得更稳,手还可以伸嘎鸹窝里去,这时候老嘎鸹扑棱棱飞走了,我几下就爬到嘎鸹窝底下,可那个担笼大的嘎鸹窝,任我一手抱着树枝,另一只手根本伸不到窝里去,听得清清楚楚嘎鸹崽吱吱的叫声,却够不着,我干着急没办法。
我只好双腿紧箍一只手抱劳树枝,另一只手去抽嘎鸹窝的枝条,想着这样就可以抽个洞,再掏出嘎鸹崽。
结实的嘎鸹窝抽得我的胳膊发困,却依然像还没有被抽过枝条一样,飞回来喂完小崽的嘎鸹发现了我,直朝我扑打过来,我吓得赶紧护脸,嘎嘎嘎的叫声那样的刺耳,嘎鸹有力的翅膀扇在我的头上,那坚硬的嘴琢在我的头上,吓得我双手抱树,眼睛都不敢大睁的左右摆头逃避着。
不大工夫两只嘎鸹轮番进攻我,躲来躲去的我瞅准战机,从嘎鸹窝抽出一个枝条,在空中挥舞着防身,但嘎鸹丝毫不减对我的进攻。
挥舞干脆的树枝越来越短,嘎鸹也改变进攻方式为飞到我上方屙屎,我的头上、身上、双手满是黏糊糊、腥臭的嘎鸹粪便。
嘎鸹崽的诱惑,远远没有让我快点逃离这腥臭的危险境地重要,我只好一边抵挡,再顺着树枝慢慢往下溜,溜到大椿树冠内,嘎鸹才放弃对我的攻击。
我带着逃离的庆幸和没有抓到嘎哇崽的失落,狼狈地顺着竹梯爬下树,玩伴们看着我满头满脸的嘎鸹粪便,问我是咋回事,我不好意思讲自己在高空被嘎鸹攻击的恐慌,只吹嘘自己如何用树枝驱赶嘎鸹,把嘎鸹吓得拉稀,我才带了这些“战利品”。
嘎鸹粪便的腥臭让玩伴们都远离我,看到竹梯粘着星星点点的粪便,就找来干柴草擦拭着。
没有抓到嘎鸹崽,自己还被搞得臭气熏天,得知嘎鸹飞过来琢人的情节,再也没有人敢上去,抓嘎鸹崽的梦想就这样破灭。
归还竹梯时,嫌我身上难闻都不让我插手。
抬头望高处,看到那围着树冠盘旋的嘎鸹,心里边还是怕怕的。
几十年的光阴转瞬即逝,关中地区的村落全部那种被称作“圆圈绞”的建筑模式,盖完了整个院子,偶尔仅有的一点点小院,也被水泥地面浇筑了,再也没有那大椿树等存在的空间。
数十年生命的大树,被为了盖房子的主人,一个个伐倒或卖或用作房子的门窗、椽檩的木料。
满目时兴漂亮气派的房子的关中农村,再也没有了几个人搂不住的大树了,再也没有那有着嘎哇窝的大椿树。
长一颗参天大树,需数十年的光阴,可我们的乡亲们当年只一味地追求盖房子,毁了一个个大椿树,盖好的房子现在却因为纷纷外出打工少有人居住。
当下,回到老家,再也难见那曾经带给我们欢乐的大椿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