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丨年糕，一段传奇

辛丑年除夕，我收到苏州文友快递来的一盒年糕。我发现，今日的苏州什锦年糕，从包装、品相上，较从前更上一层楼。文友在微信中留言，除了春节祝福，还问我是否记得15年前春节期间，因品尝苏州年糕，二进姑苏走访的趣事？于是，我开窗望远。任随往事历历浮上心头……

那年，我受邀去苏州采访，恰逢过大年。稿件完成发往报社，一身轻松。原本想在千年古城转转，谁知接待方别有用心，请我移住周庄。翌日，黎明梦醒，我听到院中竹丛簌簌，开窗探望，忽见丝雨漫空来，如烟也如梦。巧遇江南首场春雨，岂能在酒店客房作葛优躺？于是，我撑开获赠的橙黄色油布伞欣然走出。脚下，大小不一青石板拼就的小路在延伸，雨落伞面的轻微声，更添静谧感。拱桥那边，便是集市。

登上一座招幌飘摇的茶楼，在临窗一隅坐下，点上一杯太湖碧螺春，以悠闲之态，聆听室内窗外吴侬软语的对话。恍然间，此情此景，其人其声，都似曾相识。我自问，莫非前世，曾在此地与远來客有约？

明晨品绿茶，不仅神清气爽，还附着袭来的食欲。好在茶楼经营风味茶食，与两广早茶点相似，既解渴也饱腹。但见服务生用餐车把江南小吃推到客人面前，侧立躬身，微笑适中、柔声细语，询问需求。

以一叶扁舟细瓷小盘承载的是数十款江南船点。小巧精致、价格不高。我点了南京梅花糕、姑苏茶糕、上海海棠糕、常熟如意糕各一块。小巧精美、口感松软、甜咸互动、品相淡雅、清香隐隐……

当乳白色年糕入眼时，服务生特地介绍，这是流传千年的苏州甜点。表面朴实无华，内藏桃仁、榛仁、 松子、枣泥、松子、红果丁等馅料，甜糯香脆合为一体，为春节期间当令食品。正介绍间，茶楼评弹艺人上岗端坐，说唱开启，描述的，恰是苏州年糕一幕传奇……

那是春秋战国时期的一段往事——荒淫误国的楚平王杀害伍子胥父兄。子胥决心复仇，助阖闾杀了吴王僚，领兵攻破楚国的都城郢都（今湖北宜昌枝江市一带）。

阖闾之子夫差即位后，斗志大减，得意忘形。伍子胥因大力主张“联齐伐越”，被夫差疏远，继而冷淡。他预测前景黯淡，国家面临危难，对亲信留下一言：“我若被害，敌兵必来攻城。倘若城困无援、民饥无食，可在城门下掘地得食。”不久，一代忠良伍子胥遇害。新春佳节到来之际，越王勾践率兵围困吴国都城（今苏州一带）。在日久封城、炊断粮绝之际，有人忽想起伍大夫“掘地得食”的遗嘱。于是奔走相告，口口相传，大家涌向城门、拆城挖地。发现坚韧的城砖原来是糯米蒸熟后压制而成的，用此“砖”蒸煮而食，挽救了数十万人生命。战事平息，临近正月十五，当地有心人，把深秋时分采摘的桂花，加蜂蜜酿造为甜酱，均匀涂抹在糯米甜糕的夹层，用珍藏一冬的松子、核桃仁等干果散落其中，当作迎新春的美食。数年之后，桂花什锦年糕面市、人人喜爱，传承至今……

当一段评弹暂歇、杯中茶色渐淡，桌上甜点减半，窗外小雨依然淅淅沥沥。我在想，无论多坚固的城池，因人们贪欲、嗔怒、抗争、杀戮……也难免坍塌毁损。而甜软、香糯、清素，弥散果香且有祝福意味的年糕，却潇潇洒洒绵延千年。个中情由，但愿品味者、有心人能感悟一二。

想到此，我忽然想重返苏州，在古城墙上走走。在苏州什锦年糕热卖时节，遥望古城今貌，感怀不寻常过往。尤其要购买几盒精美的苏州年糕赠与北京亲友。顺便把那一段生动故事，讲与他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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