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克萨 第六场
时间：黄昏之前。
地点：重新修建了的摩涯山下的雅克萨城堡。
【在临近江岸的那一侧城楼上，重建了一座俄式的塔楼，塔楼上有岗哨可以监视城内城外。临近塔楼的地方，开设一座城门。城墙是用木料夹泥捶打而成。城门是木制的。城里可见新建的东正教教堂和教堂顶上的“十”字架。
【城门大开，沙俄士兵甲、乙旁站守卫。被当作奴隶的达呼尔人和几个满族人，正在从城外把收割的庄稼扛进城内，送往南门里的粮仓……
【人们忍受着饥饿和秋风在劳动着……过度的劳累，人们消瘦了，衣服破烂了。但埋藏在心底的怒火和仇恨，更加强烈，黑油油的脸上，突出炯炯发光的眼睛；疲惫的身体虽衰弱无力，却时刻紧紧地攥着坚硬的拳头。他们并不驯服，他们也不悲伤，充满着希望和信心……这就是达呼尔人膘悍，倔犟的民族性格。
【病弱的塔哈勒金夹着一捆刚割下来的早麦，慢悠悠的从城外走来，向粮仓的方向走着，走着……支持不住地软软地掉下麦捆，无力地昏迷过去……
【阿木尔迪和达娃悄悄地扶起塔哈勒金，坐下休息。
【伏洛西尼克夫举鞭殴打。
【乌西西戴着镣铐，扛着石头从塔楼附近走来……后边跟着司祭。
乌：（大喝一声）住手！
【众人突然发现……
众：（惊喜地）乌西西！
【伏洛西尼克夫转身凶恶地对着乌西西……
【众上前围住乌西西…
【乌西西高举石头威逼着敌人……
【司祭上前分散人群……
【伏洛西尼克夫冷笑着放下鞭子……
【沙俄士兵甲偷偷讥笑地观望着，士兵唉声叹气地懒懒地站在一旁……
【阿木尔迪欲上前挽扶乌西西……司祭轻轻推开，牵着乌西西镣铐的锁链……乌西西愤慨地放下石头，夺过司祭手中的锁链，向教堂方向走去。
【众人怒视，仇恨在燃烧……
司祭：（为众人祈祷）上帝的子民，向上帝祈祷，对你们的仇敌要爱他，对恨你们的人要待他好，诅咒你们的要为他祝福，凌辱你们的要为他祈祷。有人打你这边的脸，那你就把那边的脸也给他，凡求你的就都献给他吧！（走下）
伏：（命令地）收工。（愤然而下）
【士兵甲喊着：“收工了，收工了！”随下。
【众人看看城外，失望地缓缓而去。
【士兵乙愁闷地倚在城门口，掏出怀里珍藏着的小孩玩具，玩弄着，思念着。
【巴吐鲁从城外溜进城门口，迅速地巡视一下，向城外点了点头，机智敏捷地拾起地上撂着的麦捆，扛在肩上向城里走去。
【阿尔卡托悄悄走进城门，士兵乙注视着，阿尔卡托随机应变，坐在士兵乙身旁，掏出烟袋，打着火石……
兵乙：你坐在这里干什么？你听见收工了吗？快进地窖去。
托：（示意）抽袋烟，歇一歇。
兵乙：我看你要挨鞭子！
托：那也行，只要让我坐一会儿！地窖……
兵乙：你怎么唠叨起来没完了。（欲站起）
托：（按住他）你看……（从怀里掏出一张紫红发光的貂皮）这个，好不好？
兵乙：（惊喜地）哎呀呀……（欣赏）通红铮光的紫貂！（贪婪地）给我吧！
托：嗯，拿去吧，我要他也没用。
兵乙：上帝保佑，你留着他会惹祸的，可我……拿回家去给孩子做顶帽子，那可就在全村都出奇了！
托：你是乡下人？
兵乙：嗯，就是为了发财，才到你们中国来的。
托：你想家吗？
兵乙：怎么不想，家里有老有小，还有个不大的庄园，当初来的时候，我们的大公说你们这里有金矿、银矿，还有各种贵重的毛皮。可到现在什么也没捞着，整天担惊受怕的。唉，还是猫在自己家里好。
托：是呵，别人的家里再好，也不如自己的好。
兵乙：（警觉起来）小心你的老命！去去去，上地窖睡觉去。
【阿尔卡托起身，故意放慢脚步走去。
【士兵乙，急忙拽住……
兵乙：喂，你还有吗？
托：什么？
兵乙：（指自己怀里揣的毛皮）这个……
托：有。
兵乙：都给我？
托：不行呵！
兵乙：我可以照看你少干点活，这么大年纪了！嗯？
托：不好办哪！
兵乙：都在哪儿？
托：在山里。
兵乙：哎呀呀，很多吗？
托：嗯，不少。
兵乙：怪不得我们到处搜不着。
拖：（故作机密地）这样吧，今天半夜，你放我出去。
兵乙：午夜？放你出城？上帝保佑，我可不敢。
托：那就算了。（欲走）
兵乙：等等！好吧，只有上帝知道。
【塔楼上的费哼多金吆喝着：“关城了”！“关城了！”天已经暗下来。
【士兵乙急忙去关城，巴吐鲁悄悄走上。
鲁：（轻轻拉住阿尔卡托）谁也没找到，一会儿功夫，都不见了。
托：都在地窖里哪！
鲁：地窖在哪儿？
托：不知道。
兵乙：（关好城门，发现）你怎么还在那儿？
托：（走开士兵乙，悄声去了三下掌）怎么样？到时候，你可别睡着了！
兵乙：误不了，今晚是我的岗哨，就守在这城门口。（发现有脚步声）有人来了！
【阿尔卡托拉着巴吐鲁急下。
【哈斯托夫突然出现，四处悄无声。
哈：（愤怒地吼叫起来）哨兵，哨兵！
兵乙：（急忙立正）有。
【塔楼上出现两个哨兵捧着火把。
哈：怎么就你一个人？
兵乙：（支吾地）长官，是两个，他……他在那边哪！
【伏洛西尼克夫被几个哥萨克士兵包围着，议论纷纷而来。
哥甲：（指问伏洛西尼克夫）那你拿了多少？
伏：我？（摇摇头）
哥乙：沙皇大公发给我们雅克萨城官兵的饷金是多少？
伏：多少？我也不知道。
哈：（看到如此混乱的情景，气恼地叫了起来）立正。
【众人发现哈斯托夫，吓了一跳，立即停止争吵，原地立正。
哈：（抑制起火，故作温和地）弟兄们，大俄罗斯正处在内部政局混乱，对外连年战争之中，我们效力沙皇陛下，暂时停发军饷，以利军需。你们吵什么？
哥乙：可是，伯爵大人，那也应该把库里的毛皮给大家分一分哪！
哥甲：是呵，伯爵，我们从俄罗斯大老远的跑到中国来，为的是喝西北风呵？
【众人为他的轻悄笑了起来。
哈：（怒不可遏地）弟兄们，我们大俄罗斯是最富有的，最文明的国家。我们每个人都是上帝的子民，都是沙皇帝国骄傲的军人。我们从来不为别人的东西而丧失尊严；我们要让全世界的野蛮人都来赞美我们的高雅，信仰我们沙皇大公。上帝恩赐给我们的，就应该属于我们。
【突然，梅利尼克狼狈不堪，摇摇晃晃的从城南门的方向走来，司祭随在后边。
梅：多谢上帝的恩赐，我总算回来了！
【众急奔梅利尼克，团团围住，扶他坐下。
哈：梅利尼克，出了什么事？
梅：清兵已经到了瑷珲城！
众：（惊）什么？离这多远？
兵乙：我的上帝呀！
梅：大队人马已经出动。满江的水师、船队；满山的骑兵、大炮，浩浩荡荡奔雅克萨来了。
哈：这就是你侦察的情况，你的人哪？
梅：都当了俘虏……就我一个人逃了回来。
兵乙：（恐吓到了极点）上帝呀，万能的上帝呀！快送我回家吧，我什么也不要了。
伏：（凶狠地举鞭欲打，司祭阻拦）蠢驴。
司祭：听从上帝的吩咐……（众人向教堂跪拜）看哪！上帝的帐幕在人间，他要与我们同往。我们是上帝的子民，上帝要与我们同在。上帝要我们擦去眼泪，上帝要我们不要惊慌！上帝说这里没有死亡。上帝要我们忘记过去，努力向前，上帝的光就在我们身上，祈祷上帝，祝福信仰他的子民，平安。
【众人划着十字祈祷……起立。
哈：（振作起来）弟兄们，我这里有沙皇大公的手令，表明了大俄罗斯帝国的坚强信念。沙皇的意志是：西方战争吃紧，加强东方的扩大和控制。土耳其战争仍在继续，中国黑龙江流域的雅克萨，决不放弃。千军万马，增援大军已经到达尼布楚，三五日内就来增援我们。
【众欢呼：“乌拉”！
哈：当前，继续加固城堡，把所有的庄稼都拾进城来，叫中国人饿死在荒山，冻死在黑龙江上吧！
【众欢呼：“乌拉”！
【人们正在欢呼、蹦跳……
【突然发现南门里远远有火光闪闪，他大叫起来】快别跳了！（指向火的远方）往那边看！
【众惊住。
【士兵甲急上。
兵甲：报告伯爵大人，城里起火了！
哈：什么地方？
塔楼哨兵：南门里的粮仓。
哈：粮仓？！
众：粮仓？！
塔楼哨兵：就是那个最大的粮仓，院子里堆着刚收割的麦垛起火了！
哈：（斥责众兵）还不快去救火！
【众人一拥而下。
哈：伏洛西尼克夫，再给南门加两个兵，派二十人去巡逻。
伏：是。（急下）
梅：哈斯托夫，南门一定要把紧，不要让中国人闯进来。这北门冲着咱们后方，他们不会绕到这个道上来的。
哈：全城戒严，搜查。费哼多金！
费：有。
哈：多加岗哨，严密防守。
费：是。
【哈斯托夫和梅利尼克下。
【秋风嗖嗖，落叶遍地。夜，逐渐降临。塔楼上的灯火，凄凄闪闪。
费：（对士兵甲、乙）今晚不许睡觉，加强警戒！
兵乙：那就多派两个弟兄来吧，费哼多金！
费：少罗嗦，小心你的舌头。（下）
【兵甲也想随之溜下。
兵乙：哎，你干什么去？
兵甲：我去喝两杯，暖和暖和。
兵乙：你可倒清闲，叫我一个人站在这儿！
兵甲：不许打盹，勤活动着点。（下）
兵乙：哼！像个贵族大老爷，摆来摆去的。
【他有些寒冷，又有些惊恐不安。当他的手触摸到怀里揣着的貂皮时，又温暖地笑了……但又皱起眉头……
【阿尔卡托和巴吐鲁悄悄走上。
鲁：大叔，怎么回事？南门城楼上灯火通明，人声嘈杂，这北门里却漆黑一片，悄无声息。
托：好像南门里出了什么事情！
鲁：那北门就这么放松？噢，他们以为我们必攻南门，不会绕到北门来。
托：对。狡猾的狐狸总是自作聪明，却不知有经验的猎手早已看透他的诡计。
鲁：可现在咱们怎么才能找到乡亲们哪？
托：你先出城去把情况告诉马喇大人，我留下，去找乡亲们。
【阿尔卡托击了三下掌。
鲁：（悄声）刚才是他吗？
托：是他。
鲁：为什么没有反应，他不会变挂吧！
托：我去试探，试探。
【阿尔卡托悄悄地往前移动，士兵乙也悄悄地往前移动着。
兵乙：站住，到哪儿去？
托：给你取货去呀！
兵乙：不行，今晚谁也不能出城，快睡觉去。
托：噢，那就不用去了。
兵乙：快进地窖去。我真不明白，你怎么溜出来的。
托：地窖口有人把守，我不回去了，你送我去吧！
兵乙：你唠叨什么？快走。
【突然城楼上有人举着火把，四处摆晃着……阿尔卡托和巴吐鲁急忙隐藏。
【两个士兵从塔楼走下，向城里走去。费哼多金走上。
费：（对乙）有什么情况？
兵乙：没有。
费：怎么就你一个人？
兵乙：他在塔楼上。
费：笨蛋。（急奔塔楼）
【士兵甲醉薰薰地走来，嘴里还吹着口哨。
【哥萨克士兵甲、乙、丙、丁排队走上，护卫着城门。
【全场灯暗
追光
【阿木尔迪警惕地向前走着……
【巴吐鲁紧张地跟随着……
迪：（旁白）呀，有人！（急忙隐蔽）
【巴吐鲁也停住，观察，倾听……阿木尔迪继续前进……巴吐鲁又悄悄地跟随。
鲁：（旁白）他好像是阿木尔迪……
迪：（旁白）有人叫我？
鲁：（旁白）不可能。
迪：（旁白）不可能。
【阿木尔迪欲往前行走，一阵头晕，几乎倒下，极力挺住，又欲前进……
【巴吐鲁已看出是自己的乡亲，欲去掺扶……发现她身上的刀穗儿……
鲁：刀穗儿？那是我的刀穗儿！（不由得拿起自己身上的荷包，试探地叫了出来……）阿木尔迪……
迪：（惊疑地）谁？
【巴吐鲁认出是阿木尔迪；阿木尔迪认出是巴吐鲁。阿木尔迪昏倒……巴吐鲁急忙扶起……
鲁：（焦急而又欣喜地）阿木尔迪，阿木尔迪，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迪：（苏醒过来，急切地）博格达汗派兵来了吗？
鲁：来了，来了，来了！
迪：巴吐鲁，快打呀！
鲁：快了，快了！
迪：那你……
鲁：我和你阿爸进城来侦察，等攻城的时候，里应外合，好保护乡亲们。
迪：阿爸呢？
鲁：他到教堂找乌西西大叔去了。阿木尔迪，走，快带我去找乡亲们。
迪：不行。南门里满城灯火，敌人正在搜查，你不能去。巴吐鲁，这北门是最薄弱的地方，就从这里打进来吧！只要截住南门的地道就行了。
鲁：情况重要，我得立即回去禀报马喇大人！
迪：快走吧，乡亲们朝思暮盼都耐不住了，快打进来吧！
鲁：那你……
迪：我们正在城里抗收，已经收进城里的粮食，刚才给他们放火烧了！乡亲们说：我们自己宁肯饿死、冻死，也不给敌人留下一粒粮食。
鲁：对。
迪：快走吧，天亮就出不去了！
鲁：（从怀里掏出干粮）给。（阿木尔迪欣慰地用衣角捧着）告诉乡亲们，快了！
迪：嗯。可你怎么出去呀？
鲁：能进得来就能出得去。你多保重，阿木尔迪。
迪：多加小心，巴吐鲁。
【巴吐鲁走了。阿木尔迪喜欢地笑了。
【全场复明